“如果只是在赤阳国国内,随他做什么与我无关,可现在这个巫医堂已经跑到苍丘国来了。况且突然改了巫医堂这个名字,这分明是在向屠灭了巫医一族的你挑衅,再加上巫医堂日日膜拜火神像,这幕后之人若是叛教之后心怀不甘之人也就算了,假若是当年你没屠干净的漏,这就难办了,能活下来的都是知道的多还会逃跑的。”
司晨看了他一眼。
她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三国会时特地赶在赤阳国使团到达之前把她诱出来,先是说了巫医堂和武器人的事,明里暗里将这两件事的矛头全部指向赤阳国,他是为了让她对赤阳国立起防备之心,避免之后凤冥国和赤阳国亲近。
他故意什么都不说,只等着她在见到山顶神庙后憋着一股火气来质问他,他知道主动说出来她不会信他,所以他等着她来问,然后捡他想说的告诉她。
现如今,大战刚歇,三国鼎立,正是因为三国鼎立,互相都不信任,每一个国家都会担心另外两国会联手攻打自己,所以需要离间和制造隔阂,只有继续让三国互不信任,三国鼎立的局势才能够稳定地维持下去。
晏樱的话不一定是假的,他担心巫医堂的幕后有圣子山的人也是真的,但他的话里必有渲染和隐瞒的部分,他告诉她这些的目的也不纯粹。
他怕她一怒之下不管不顾选择和窦轩合作,联手灭掉苍丘国,所以他用了她最忌讳的两件事离间了她和赤阳国,就是为了断掉凤冥国有可能会和赤阳国联手。
短期内,晏樱因为个人原因不想再开战,司晨看透了这一点,同时她也知道,等到晏樱想开战的时候再开战,那必是时机成熟了,等到那个时候,她就输了。
在这件事上,晏樱过于警惕了,司晨并不想与任何人合作,因为就军事实力来讲,凤冥国和赤阳国比依旧处于弱势,真开战处于弱势的凤冥国一定会被赤阳国强迫成为先锋军被肆意消耗战力,等到一场仗打完,被消耗掉大部分战力的凤冥国只会成为送上门的盘中餐。司晨不会傻到就因为憎恨他要报复他,就不管不顾冒失起来,他高估了她心中的那份情愫,那份情愫早就失去了激烈,自重逢之后便基本上再没过。
刚刚他看似不经意间向她递来了一根花枝,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在离间赤阳国和凤冥国之后,他希望她能够摒弃前嫌,双方放下仇恨结为联盟,不管怎么说,比起和一个一直摸不清底细行为举止怪异的男人联合,还不如选择知根知底的前情郎合作更可靠。
晏樱希望她能够看清局势答应下来。
司晨不会答应,从他走出圣子山的一刻,就注定了他们是对头,今生他们是敌人,这是不管局势如何变化都不会改变的。
今日他们可以在此地轻声细语甚至是互相怨怪,可等到有朝一日上了战场,结局不是你死我活就是同归于尽,没有什么舍得或舍不得,这是不肯退让的两个人自己选择的路。
晏樱在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仍在期待着那一丁点毫无意义的、虚幻的美丽纯情,这让司晨好气又好笑,那种与现在的他完全不相符的孩子气,偶尔会激起司晨想要将其戳烂的欲望,同时她又觉得有点可悲,可这个“可悲”完全扣在他身上又并不恰当。
她想知道的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回答她的对她并非没有意义,却严重偏离正题,也许是她的问法不对,可他不会听不明白,他就是不想回答她。
她是跟着他一块长大的,可是她对他一无所知。
或许,就算知道了她也无力改变什么。
明月如镜,在湖面投下粼粼波光。
司晨坐在山崖旁的树上,慢吞吞地吃着香芋酥。她并不怎么想吃,可这是沈润出去了一天替她带回来了,不吃两口总有点过意不去,庆幸的是沈润拿回来的是一包烹调好的香芋酥,而不是两块从土里挖出来的生芋头。
“甜么?”沈润坐在她身旁,望着她,含着笑问。
司晨摇了一下头。
“我之前尝过了,因为不甜我才买的,也没让人加糖。”司晨讨厌吃甜的东西。
司晨没有说话。
沈润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司晨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她知道他想问他离开之后她和晏樱说了什么,但这种话他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的,一方面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很能掌握他们之间的距离了,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强烈的自尊心。
他坐在一旁沉默着。
司晨忽然将手里的香芋酥塞给他。
沈润一愣:“不吃了?”
“你吃吧。”
沈润笑着将香芋酥揣起来:“我给你留着,下次吃。”
“你觉得,接下来的仗还能打起来么?”司晨问他。
沈润微愕,自从凤冥国攻占了龙熙国,她很少再和他商讨政事,就是为了让他明白他的位置,她交给他的全都是冗长又意义不大的朝务,像这样犀利的问题她还是头一次问他。
惊讶一闪而过,他想了想,回答说:
“窦轩战时匆匆登基,不说别国,就是赤阳国国内亦是一片哗然,派系间争斗不休,他能将国内稳定到战后已是不易,除非与他国结盟,否则独立开战是不可能的,赤阳国国内也不会赞同,因为赤阳国攻打苍丘国一战是以赤阳国失败告终的。苍丘国晏樱一家独大,挟天子令诸侯,他若主战朝堂上大概无人反对,但他这个人在民间的口碑不怎么样,打仗必会劳民伤财,激起民愤,战中容易后院起火,得不偿失。”
“所以,你觉得打不起来?”
“开战之前要先准备充足的粮草,苍丘国和赤阳国的那场仗可比你我激烈多了,除非准备充足,否则先挑起战事的可能不大。”顿了顿,他笑了一笑,说,“不过等他们准备充足了,你就危险了。现在不比从前,不会再有人把仗打赢了归为是你侥幸,我成了前车之鉴,更不会再有人轻视你,轻视你作为敌人的战争,你的美人计也不会再起作用,世事如此,有江山才有美人,没了江山,那美人还不一定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