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未说,景年却已笃定他必定是已掌握了什么线索。
眼前的男子深不可测,而且本就是宫氏古董铺里众星捧月的存在,宫老爷说他极擅在各处寻觅宝物,且本就是个鉴宝的行家,定是在中原各地有相当广泛的资源和人脉。
毕尧找到他,无疑是大大增加了他们计划的胜算。
“有一个人。”
景年过了许久,心念一动,忽然抬头道,“有一个叫慕兮的人,你认识吗?”
临风眨了下眼,没什么反应,“不认识,谁?”
景年微蹙眉。
“我在上京时,曾参加了宫里的启灵仪式,那时候认识了一个被称作木灵珠守护者的人。”
景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他知道很多跟灵珠有关的事,还知道魔尊……”
“你说他是灵珠的守护者?木灵珠不是由絮柳庄庄主慕容昕保管的吗?”
临风应该是真的不知,连提问都与景年当时想的一样。
“他说并非所有灵珠都有守护者,可也没太多解释……”
“慕容家族……倒有几分意思。”
临风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什么意思?”
景年敏感地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
“哪个大家族没几个流传在外的奇闻韵事?絮柳庄背后的慕容氏跟棠钰庄不一样,那可是名冠天下的大家族,人丁兴旺得很。不过吧……你可知为何现在絮柳庄是由慕容昕的祖父坐镇?不是他父亲?”
景年面露疑惑,她甚至连现在絮柳庄是由慕容昕的祖父坐镇都不知道。
庄主不是慕容昕吗?欧延从未与她提起过这些。
……
“因为他亲爹出家去了。”
临风手背向手心一拍,随着这话,面上也眉飞色舞起来。
景年立时瞪大了眼。
什么?!
脑中闪过一向没个正形的慕容昕的脸,他的父亲……竟是出家了?
“好多年前的事了,估计现任的庄主慕容昕出生没多久就出家了,他完全是由他祖父拉扯大的,一出生就继位成了絮柳庄庄主。”
临风有些唏嘘地摇摇头。
“怎……怎么回事?”
景年错愕地打断他。
“猜什么的都有,但慕容家从未解释过,而且据说……慕容昕的母亲应该也是在生他时难产而死的。”
景年一阵恍惚。
“所以其实也真是巧,大名鼎鼎的棠钰庄和絮柳庄,最年轻的两任庄主,一个个竟都是无父无母,实在是……”
他应该是想用什么词形容一下的,奈何词穷,最后只啧了两声。
“你说的那什么慕兮,我会试着查一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他……应该不是绿瞳吧?”
临风说到一半,忽然迟疑了下。
“没有,就是普通人的样子。”景年摇头。
“其实……我当时用手碰过木灵珠。”
到了这份儿上,她也没再隐瞒什么,将当时碰到木灵珠后看到的奇怪幻象说了出来。
临风闻言,浓黑的剑眉一挑,顿时来了兴致,神色都亮了不少。
“……慕兮说那是被封印在灵珠里的魔尊的记忆。”
景年一字不差地将慕兮的话复述了一遍。
……
“有趣……着实有趣。”
临风边点头,边抿唇笑,虽不知在想什么,但能看出他是兴奋的。
这时外面似传来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二人都听到了,不由向门的方向望去。
景年心跳空了一拍。
“时辰也差不多了。”
临风扬眉,边说着,起身走到了景年面前。
他在胸口处摸了摸,从怀间取出一个东西塞进景年手里。
景年低头,看到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锦囊。
“打开看看。”
临风笑眯眯道。
景年照做,待看到里面的物件,又怔住。
那是一块铜镜,而且像是从一个完整的镜面中碎裂下来的,形状相当不规则,有点像变了形的四角形,比自己的手掌小上一些。
“这是什么?”
她打量着这物件,一脸诧异。
“你看。”
临风笑着指了指镜子。
景年这才低头定睛一看,却猛地发现镜中照出的不是自己,竟是临风的脸!——
“怎么回事?!”
她大惊,险些将镜子丢到地上。
“此乃双生镜——”
临风手中不知何时也多出了一个大小差不多,同样也像从什么地方掰下来一块的铜镜,“你在镜中看到的,是我照镜子时的模样,而我这儿看到的,才是你。”
景年强自定了定神,按临风说的又细细打量了一遍手中的铜镜。
“这是断情宫的宝物,我们山下这一支脉世代相传了百年,有了它,即便不在一处,不同地方的人也不难取得联系。”
景年哪想得到世上竟会有这种东西,只傻傻望着,茫然地发呆。
“我听毕尧说,他给你的那瓶抑制火种的药总共能维持一年?”
临风站在原地又问。
景年回神,默默点头。
“你出来这也有两三个月了吧?”
“快三个月。”景年低声道。
临风掐指一算,“你先等着我消息吧,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先把水灵珠和火灵珠的下落确定下来。”
他是认真在谋划之后的事,景年听的心里一闷。
“留意着镜子,我若寻你,镜子会发出白光,小心别让人发现了”,说着,临风拍了拍衣角,头上束发的丝带一晃,被甩到后面,“我先溜了,你那侍女估计也该醒了。”
景年望着他如鬼魅般闪出了门,只余一室清冷,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试图把刚才他们的所有对话,牵涉到的所有事在脑子里再过一遍,试了好几次,却都只有乱麻一样的碎片凌乱闪过。
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景年呼出一口气,一手扶着床栏,疲惫不堪地在床边坐下。
她离开断情山到现在,直到这一刻,所有的一切才仿佛真实起来。
她是谁,她的目的是什么,终究是不能忘了的……
临风走了有半炷香时辰后,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古董铺的伙计来请她下楼的。
阿喜也刚醒没多久,困倦地揉着眼睛,嘟囔着怎么会这么困。
景年在她没醒时就细细观察了她好一会儿,后来确定她真没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才算松了口气。
临风出现时,她是真的完全没注意他对阿喜做了什么,不过像他们这种身手极了得的江湖中人,想迷晕谁,定是有千万种不着痕迹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