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延,早在一个多月前向北文帝呈交了请求赐婚的书信——
可能连他自己都未能想到,此举竟会引起宫中如此大的动静。
原本以为只会与上京书信往来,可北文帝却直接派了特使前往棠钰庄。
虽未具体得知北文帝的批复,可既有特使亲自前来,结果自然不可能是坏的。
只是眼下……
萧痕暗叹。
提出赐婚,特使离京,前后短短不过数日,因为消息滞后,甚至来不及阻止特使便已出发了。
原本那时,欧延与景年之间还都好好的。
哪料之后竟会接二连三生出如此多意想不到的变故,景年还在鬼门关走了一道。
他们忙于应对,也无暇再多顾及。
只是如今特使到达,对知情者而言,不亚于当头一棒。
就像一直不愿面对的事被人当众揭穿,再无处回避。
萧痕不知欧延的想法,但刚听闻特使已到达的消息时,是真的有些慌。
婚事已请,岂有推掉的道理,何况特使亲自前来,无论如何都要有个合理的交代。
可照那二人如今的情况……婚事真的还能照常进行吗?
……
念及此,萧痕难免对那一路悄无声息的特使产生了几分怨念。
非要等到人到棠钰庄门口才报,是想制造什么惊喜吗?
偏偏这回只有惊吓。
好在清晨已提前得知,欧延已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庄里上下食住也已打理好,此时人就在庄外,就差欧延亲自前去相迎了。
……
刚到庄门口,没多时便远远看到一队人马缓缓而至。
收到特使到达的消息后,棠钰庄已派了侍从到古阵外引路。
现在看去,特使一行队伍阵仗还真不小,最后竟还跟了三辆拉着货物的马车。
为首的人刚一出现,欧延脸上明显闪过意想不到的错愕。
只见那人一身青灰色衣袍,四五十岁模样,下巴上留有浅浅的胡须,举手投足间气质不凡,此时正单手牵着缰绳,面中带笑,下马动作利落,丝毫不显老态。
“七皇子殿下!——”
“杨叔?!”
欧延开口,步子早先迈了出去,双手向前一推,直接鞠躬对其作了一揖。
动作间,满是作为晚辈的恭敬。
“七皇子莫如此,折煞老臣了!”
那人哈哈大笑,赶忙微倾身托住欧延的手。
“杨叔怎会亲自前来?上京到安临路途遥远,这一路可还顺利?”
欧延很快从惊讶中缓过来,微笑着转身扶着对方向庄内走去。
“皇上听闻你欲娶亲的消息,高兴地拉着老臣连喝了两顿酒,病都好了不少,简直恨不得能亲自前来,如此喜事,哪能随意派个外人过来?”
……
来人正是北国第一大武将,当朝太尉杨曦承。
此人一生战功赫赫不说,更是曾与北文帝共历生死的结义兄弟,与欧延父亲生前也是至交。
欧延十岁前在上京居住的那几年,因父亲的缘故,就常与这位威名远扬,一度令北部边陲小国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接触。
当年他练的许多拳法,还都是杨曦承教他的。
后来欧恒夫妇出事,欧延被推上风口浪尖,多亏有其与北文帝相护,在朝中为棠钰庄挡下了许多压力,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欧延极为敬重的长辈。
这回欧延主动请婚,他会亲自前来,足以见北文帝的重视。
……
“咦?怎么还瘦了?”
杨曦承看着面前高出自己半个头的欧延,话锋一转,又诧异道。
欧延笑了笑,没说话。
杨曦承也是一句有感而发,并未在这一问题上多停留,抬眼顺势看向侍候在旁的萧痕,摸着胡须感叹道,“萧痕看着也结实了不少啊!”
萧痕也微笑着抱拳行礼。
“去年年底回上京时,还遗憾未有机会见上您一面,这么算来应是有两年未见了。”
欧延轻叹。
肃王起事时,正值北国与北部邻国连月交战,杨曦承也在当时授命带兵平复战乱,只是与太子并不在同一位置,甚至相距甚远。
说到这件事,杨曦承目光一沉,颇有深意地拍了拍欧延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欧延笑了笑,未多说。
“不说那些旁的事了,这回的主角可是你,我知你素来低调,可这次是婚姻大事,就算再不想声张,也由不得你了!”
杨曦承眼中带笑,面上满是欣慰之意,“你不知陛下盼你娶妻成家盼了多久,你看别的与你同岁的皇子,早都当爹封王,有几个到你这岁数还是单着的?”
欧延面色未变,目光却微恍了下。
“现在我人都来了,你也别藏着掖着了,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你给陛下呈的信折就那么简单的寥寥几句,反倒吊人胃口。”
一提及此,杨曦承就有说不完的话,“你放心,陛下圣明,特意交代过老臣,无论身世样貌,你喜欢最是重要。况且你从小稳重,眼光定不会有错。”
他佯装不满,也确实是欧延透露的消息太少,在此之前还从未听说他与哪位女子有过交集,唯一有点关系的,还是已故的沈大人膝下的独女沈倾城。
不过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
欧延微抿唇,闻言未立刻回话。
萧痕跟在二人身后,心也随着杨曦承的话而悬起来。
“怎么?”
杨曦承这才察觉到欧延似乎脸色不对,疑惑道。
“杨叔奔波了月余,定是累了,先乘轿辇往住处去吧?茶饭已备好,待歇过后再说这些也不迟。”
欧延顿了一下,话间却是极自然地避开了杨曦承的询问,伸手招过停在不远处等候的轿辇,亲自引人上去。
萧痕硬着头皮低头,唯恐被点名问到什么。
杨曦承愣了一下,只当是欧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也好,你小子就继续卖关子吧,看这样子,定是早被那姑娘吃得死死的了,这婚事,应该就差陛下一句话了。”
……
待载着杨曦承一行的轿辇离开庄门口向内而去,萧痕才暂时松了口气。
一时间只剩他与欧延二人。
他在原地看着目送车马远去的欧延,犹豫许久,最终还是一句话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