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峥嵘很少见贺九皋把心事挂在脸上,一时纳罕,“工作遇到困难了?”
贺九皋脱下外套搭在椅背,落座自嘲道:“天下还有比工作更容易的事么,只需投入时间、精力便可获得回报,而有些?事却未必。”
王峥嵘苦笑,“真是同人不同?命,同?遮不同?柄啊,我怎么不觉得呢?”
贺九皋慢条斯理道:“栖云高尔夫俱乐部你管理得非常好,除非你指的是新源燃气。”
王峥嵘脸色一黯,被父亲赶出新源燃气,始终令她意难平。
贺九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汤色金黄,花果香馥郁,他不紧不慢饮着茶,淡淡说了一句:“保持耐心,注定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他语气笃定,王峥嵘不禁产生诸多联想,她喜道:“你是说……”
贺九皋颔首,“我在密切关注新源燃气,他们集团内部确实问题不少,我们只需在合适的时机对其施加一个小小的变量,就可以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
虽然站队贺九皋,王峥嵘闻言依然心惊肉跳,“小小的变量,你是指——”
贺九皋挑挑眉,笑?而不语。
王峥嵘也意识到自己问多了,切回原话题,“既然和工作无关,那就是感情的事喽?”
贺九皋摇头,“我也不懂,就是烦。”
提及感情,贺九皋给人的感觉不再城府深沉,仿佛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高中生看上去都比他经验老到。
王峥嵘恰好想起一事,笑?着说:“我最近听说你和郁家小姐传出消息,不会好事将近吧,到底哪位郁小姐,郁金还是郁银?”
贺九皋哂然,“谣言越传越离奇——我和两位郁小姐毫不相干。”
王峥嵘起了开玩笑的心思,继续逗他,“不会吧,梁女士和程总亲自牵红线,你居然说是谣言。”
贺九皋万般无奈,“我母亲错过了我的童年时光,或许想在我的成年阶段彰显一番她身为母亲的影响力,试图帮我安排一位人生伴侣——中国父母在儿女婚姻上自作主张还是解放前才会发生的事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想到他们依旧乐此不疲。”
王峥嵘觉得很好笑,“所以说,并非谣言,而是确有其事?”
贺九皋说:“传着传着变味儿了,不过无所谓,没准儿不久后你会听到完全相反的传闻。”
两人正谈着,包厢门被敲了敲,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来上菜。
“对不起,打扰一下”,服务员将五道菜端上转台,含笑对坐在主位的客人说,“您的菜都已经上齐了,请慢用。”
王峥嵘道声谢谢,服务员退出包厢,轻轻带上门。
她对贺九皋说:“趁热吃吧,全是淮扬菜,讲究‘赶季’,食材新鲜,口味清淡,呐,我推荐清蒸刀鱼,明前的刀鱼骨刺软,肉质鲜美,很下饭,你多吃点。”
贺九皋夹了块鱼肉送入嘴中细细咀嚼,点点头,“刀鱼是长江三鲜之一,果然名不虚传”,稍后话锋一转,“你饮食口味随你母亲吗,以前听你说过你母亲是扬州人。”
王峥嵘放下筷子,笑?笑?,“嗯,她如今回扬州了,没有乱七八糟的事,也不用看王平川母子在她眼前得瑟,日子比在申城过得开心。”
贺九皋半真半假嘲弄,“他们母子得位不正,欠你的终将会还回来,你就让他们先得意一阵子吧。”
王峥嵘笑?容中不复沉重?,“你说得对,我应该抱着他们会倒霉的信念生活,偶尔像今天这样和你聊一聊,真的给我很大帮助。”
贺九皋续了一杯茶,悠然品着茶闲聊,“你考虑过结婚吗?”
王峥嵘想了想说:“我还真没考虑过,婚姻对我而言只是锦上添花,没有我也不强求,你呢?”
贺九皋沉吟,片刻后微笑?,“婚姻也不是我的必选项,但是遇到我喜欢的人,我会结婚。”
王峥嵘莞尔,“看样子你遇到了。”
两人饭局散场,贺九皋驾车汇入车流,他未饮酒,却有种醺醺然的感觉,对谭佳人兴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思念之情,真奇怪,明明才刚见过没多久。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亮起,霓虹灯下,车流如织,行人匆匆。
贺九皋不知不觉把车开到嘉豪公馆大门外,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对着谭佳人的名字迟迟点不下去,他喃喃说:“莫非你真喝酒了,脑子还清醒吗,打电话给她干吗,叫她出来见你吗,然后呢,你说什么,说我喜欢你吗,那么你希望她怎么回答,答应你,还是拒绝你?答应你,她居心可疑,拒绝你,你为什么要喜欢不喜欢你的人,如果心意也能同步多好,同?时爱上对方,就不用猜来猜去……”
此时此刻,他倒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那么多钱的人,也许就可以毫无顾虑地追求谭佳人,看她究竟爱不爱他这?个人,而非身外之物。
我的爱分外珍贵,绝不会随意错付。
贺九皋收起手机,笑?自己冲动,驾车离开,经过嘉豪广场,没留意左侧车窗外拎着礼品袋左顾右盼的谭佳人。
虽说没约到顾笑?,谭佳人约到了朱倩,朱倩听说闺蜜到国外出差给自己带了礼物,非要请客谢她。谭佳人和姜小白一合计,觉得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儿吃饭向朱倩透透口风,刘卓阳和长发女孩成双入对,不管是因为学习结对子,还是别的原因,总得让朱倩知道吧。
姜小白贪漂亮穿着机车夹克和吊带裙跑出来,夜风骤起,吹透薄薄的衣料,她抱紧自己。
“朱倩来了吗?”
“还没。”
“那她订饭店了吗?”
谭佳人摇摇头。
姜小白一边拨朱倩电话,一边嘟囔,“既然请客,就应该事先安排好嘛。”
谭佳人替朱倩解释,“这?不是临时决定的吗。”
姜小白电话拨到一半,朱倩的电话打过来,“喂,我在嘉豪广场的探鱼等你们,靠窗的位置,你们进来就能看到。”
姜小白收线,“她这回怎么这?么大方,居委会涨工资了?”
谭佳人挽起姜小白的胳膊,“那谁知道,走吧。”
晚饭有人请吃好吃的,她们心情很好,说说笑?笑?乘扶梯直上二?楼,走进探鱼,看到坐在朱倩身边的刘卓阳,两人不约而同?收住笑?。
朱倩笑得灿烂,对两位闺蜜招手,“过来呀,傻站着干嘛。”
谭佳人率先调整表情,掐了一把姜小白,“别丧着脸,不然刘卓阳又要唧唧歪歪了。”
姜小白冷笑,“你瞧刘卓阳那死样子,二?大爷似的,怎么对她的‘学友’阳光普照,无限温暖呢。”
刘卓阳懒得跟姜小白打招呼,冲谭佳人潦草地点点头,以示问好。
两人坐下,朱倩说:“也没征求你们的意见,我点了鲜青椒烤鱼,我的同?事们都推荐这?道菜,说好吃。”
谭佳人把礼品袋放到桌子上,推过去,“给你带的护肤品,还有吃的。”
朱倩接过袋子,打开翻了翻,“这?款护肤品很贵的,太让你破费了。”
刘卓阳也跟着扫了一眼,看到鹅肝酱和伊比利亚黑猪火腿,说:“护肤品值几个钱,贵的是这两样吃的。”
朱倩愕然,“是吗?”
谭佳人怕她有负担,说:“护肤品是我买的,那两样吃的是我们土豪客户送的。”
刘卓阳笑了,“我说嘛,你一上班族能舍得这?么挥霍?”
姜小白翻翻白眼,“你说话真让人搓火。”
刘卓阳反唇相讥,“你也半斤八两,一说话就破坏气氛。”
朱倩打圆场,“大家平时上班很忙的,好不容易坐一起吃顿饭,都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服务员上了烤鱼和冰啤酒,谭佳人闷头吃鱼喝酒,眼下这?情形,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朱倩依然跟老母亲似的照顾刘卓阳,替他把青椒佐料一粒粒捡出来,剔除鱼刺,将鱼肉夹到他碗里,又把啤酒倒进?杯子里,笑?嘻嘻说:“罐装的不好喝,倒进?杯子起沫了好喝。”
而刘卓阳安然享受女友无微不至的伺候。
姜小白见状气不打一出来,屏住怒意,用平常的口吻对刘卓阳说:“好像是上周日吧,我看到你陪一个女孩买衣服,又是拿包又是拿外套的,反正对我们都没殷勤到那份上。”
朱倩停住筷子,看看姜小白,目光转向男友,“你周日不是去上申论培训课了吗?”
谭佳人擦擦嘴,一双眼睛机警地留神事态发展,假如打起来,她不仅要躲开汤汤水水,还要拉架。
刘卓阳不慌不忙,一点没有愧色,先对姜小白说:“咱们都这么熟了,还那么殷勤不显得生分么”,顿了顿,对朱倩说,“我没跟你讲过吗,我有个‘学友’,她家里人都是体制内的,平时有些?卷子拿给我看,我呢帮她讲题,她说请客,我就没回绝,她顺路买衣服,去试衣间,请我帮着拿一下外套和包,这?有什么呀,要真见不得人,我干嘛不躲着姜小白,还非去她店里让她逮个正着?”
朱倩眨巴眨巴眼睛,觉得男友的话有道理,不禁为自己刚才对他的那一丝怀疑感到抱歉,她转而劝姜小白,“卓阳本来就很热心,你别多想。”
刘卓阳的话完美印证那个长发女孩的说法,姜小白再傻看朱倩的态度也知道不该继续掰扯。
谭佳人打哈哈,“刘卓阳你不要误会,主要因为你和朱倩总在一块,冷不丁看见你和别的女人走到一起,我们实在好奇,所以问一嘴,没别的意思。”
刘卓阳得理不饶人,阴阳怪气道:“就你们这样还叫没别的意思?在姜小白眼里,我估计都背上劈腿的罪名了,还有谭佳人,你心里不定怎么编排我呢,我算看出来了,你倆有备而来,对我搞有罪推定,借机破坏我和朱倩的关系,对不对?”说着瞪了朱倩一眼,“瞧瞧这就是你的两位好闺蜜,什么玩意儿!”他把筷子一甩,起身走人。
朱倩着急地追上去,留下谭佳人和姜小白面面相觑。
良久姜小白懊恼,“完了,你说朱倩会不会怪我们多管闲事?”
菜都点了,得吃完,谭佳人认真吃鱼,好一会儿才说:“事已至此,咱们放宽心,朱倩要是怪我们,我们就道歉。”
“那,要是刘卓阳鼓动她和我们掰了呢?”
“那说明我们的友谊不牢靠,掰就掰吧。”
话虽如此,两人都惴惴不安,本是好意,谁知变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有钱令我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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