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感情?,贺九皋小心翼翼,无比慎重。
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抱着遇见真爱的信念独身至今。
他不想游戏人间,过?尽千帆,用练出来的纯熟技巧,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多个女人之间。
真爱是什么?,真爱是唯一的,排他的。
一个老手堕入情网,他的爱能信几分,情?话又?说过几遍?
爱的快,抽身也快,只要事先安排好财产,签好协议,可以不停地邂逅真爱,可以结婚再离婚,相对于女人,男人在婚恋中完全没有成本,怀孕?不好意思,那是你的事。
当然也有狙击富豪的爱情猎手,他们反过来利用婚姻发家致富,把一个又一个为爱昏头的傻瓜当成垫脚石,送这?些机灵鬼们直上青云。
贺九皋看过?太多雷同的故事,小时候同学们换了新爸爸新妈妈,刚开始或许还会哭泣,当新面孔总是出现时,就会习以为常,包括他自己,对父亲的女友们,后来已经做到视若无睹。
恋爱,结婚,孕育后代,本来非常神圣的事为何如此轻率?
生来拥有财富,除了感情?,贺九皋别无所求,所以他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为了不遗憾,也为了不生下?和他一样不快乐的孩子,他要和一个女人一直走到最后。
不不,孩子并非重点,没有也无所谓,问题在于,谭佳人是那个女人吗?
他在确认的过?程中动心,越过?喜欢的阶段,一路向爱奔去,只差说出口。
可谭佳人为什么?冷静如初,难道她没感觉到自己对她的好吗?
更让他抓狂的是,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他不得不拨回去,自报家门,“我是贺九皋。”
谭佳人这才看了一眼来电,顺便回忆起自己对贺九皋的承诺,二话不说道歉,“对不起,我在马路边,到处都是车,很?吵,没听出你的声音”,稍顿,语带关切,“贺总,你在医院,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贺九皋被她三言两语安抚好,一肚子火消的七七八八,他努力憋住想笑的嘴角,深沉道:“唔,我没事,我父亲病了,我在医院照顾他。”
谭佳人的声音通过?电波,经过千山万水跨越时空,饱含糖分,语调夸张,“贺总,你真是大孝子,现在的年轻人对长辈疏于问候,很?少能做到你这?样。”
贺九皋害羞,“我只是做了身为人子该做的事,没什么?了不起。”
我只是在客气而已,你要不要那么当真……谭佳人小小尴尬了下?,干巴巴笑了声,问:“贺总,你什么?时候回国?”
贺九皋一颗心雀跃着,她想我了?
“等贺君言出院——我是说我父亲,他一周后出院,我就回国。”
谭佳人说:“你帮我那么多,我还没好好感谢你,最近家里的铺面装修,忙得不可开交——”
贺九皋忍不住打岔,“你过?去两周在装修铺子?”
谭佳人笑声中能听出幸福的味道,“嗯,你也见过?我家铺子,太破了,拿到卖古董裙子的钱,我就赶紧买材料里里外外翻修了一遍,还有,你送的茶具,摆在铺子里最显眼的地方,每个来买面的顾客都夸精致,追问我哪里买的,我说买不到,别人送的。”
她话中透出的小骄傲令贺九皋异常开心,早忘记自己怒气冲冲打电话的目的,笑着说:“如果知道你要摆在店里,我应该送你更好的。”
谭佳人说:“这?套茶具够好了呀,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客人也喜欢,总之,谢谢你,等你回国,我请你吃饭,不管多贵的餐厅,你尽管说,不用客气,我们边享受美食边讨论你的想法,看看我能为你做什么?”,末了,补充,“你帮过我,我也想回报一二。”
贺九皋被她说得心里痒痒的,伸手搔搔鼻梁,低声说:“那——你等我。”
谭佳人一口应下?,“好。”
晚上?连轴转的谭家男人们去澡堂泡澡解乏,谭家女人们在三楼嗑瓜子看央视的怀旧剧场。
一集演完,熟悉的片尾曲荡气回肠。
悠悠岁月
欲说当年好困惑
亦真亦幻难取舍
悲欢离合
都曾经有过?
谭勤沉浸在剧情中,久久回神,感慨万千,“渴望刚播那会儿万人空巷,1990年的剧,说起来三十多年了,我那时候还不到15岁,咱家连台黑白电视机都没有,老程家的两元店有彩电,一到晚上?,人们都挤到他家店里,我也跟去看,大家都专心看电视剧,只有牛春花最讨厌,打扮得花枝招展,明里看渴望,暗里勾老程家儿子——”
谭心悦出声打断,“姑姑!”
谭勤白她一眼,“怎么,你还没嫁给郑浚,就开始维护他妈啦?”
谭佳人扑哧笑了,“姑,你提人家未来婆婆年轻时的糗事,我姐这?是为长者讳呢。”
谭勤哼了一声,“你姑没文化,听不懂,但我要跟你倆讲,电视剧都是有道理的,就像渴望,告诉我们名不正言不顺多出来个小孩子,一辈子都会很?坎坷的,佳人我就不提醒了,少动点歪心思,你一生会平平顺顺的,就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谭佳人一叠声说:“是是是,我改。”
谭勤炮口对准大侄女,“你呢典型的漂亮面孔笨肚肠,现在谈男朋友,一定?要小心,万一……”
谭心悦红着脸小声嗫嚅,“我知道的,郑浚说会娶我。”
谭勤露出嫌弃的表情,“他别光耍嘴皮子啊。”
谭佳人起身替姐姐引开火力,“姑姑,咱家的老照片放哪儿了?”
谭勤说:“去你爸屋里翻翻——找老照片干吗?”
谭佳人说:“咱家店里不是弄了一个照片墙吗,我看有没有跟龙须面相关的照片,整理出来贴墙上?,都是历史。”
“家里的老物件你爸都收在他屋里,你去找吧。”
“好。”
谭佳人去二楼父亲栖身的小屋,床头挂着全家福照片,她还记得过?年的时候,妈妈提议一家人去照相馆拍张照片,“以后我们每年都拍一张,留着你们长大后看,多有纪念意义啊。”
可惜妈妈的愿望再也无法实现,她独自留在时光深处。
谭佳人叹息一声,收回目光,俯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厚厚的相片薄,打开牛皮封面,一页页翻阅,有些照片都泛黄了,没准儿年纪比她还大。
有一张父亲年少学艺的照片,站在旁边指导的男人是爷爷吧,从面相看,很?像。
爷爷奶奶早逝,父亲带大姑姑叔叔,日子一定?过?得很?艰苦。
她抽出照片,下?面居然还压了一帧小照,锯齿边,反着放,背面写着一行娟秀小字:赠谭敬,罚你永永远远记挂我,兰留。
谭佳人被勾起好奇心,取出来,看正面,一个神似许晴的女孩,巧笑倩兮,一边一个小梨涡,十分清纯可爱。
不是妈妈,也不是姑姑,这?张照片上?的人是谁?
她拿上楼给姑姑看。
谭勤接过?照片,惊讶地说:“你爸还留着?”
谭佳人说:“我翻相片薄时看到的,这?是谁啊。”
谭勤说:“两元店家的闺女,说了你也不认识,她哥哥无人不晓。”
谭佳人感兴趣地问:“她哥哥是谁?”
谭勤说:“南国超市老板,牛春花曾经相上的程显荣。”
谭佳人张大嘴巴,“程,程显荣,那这女孩是程兰!?”
谭勤看着侄女,“你知道她?”
谭佳人脑子冒出无数猜测,“程兰的照片为什么?在咱家?”
她翻到背面,重新读那行留言:赠谭敬,罚你永永远远记挂我,兰留。
“程兰和我爸……”
谭勤神色不自然,“他俩谈过?,1990年的时候分了,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正播渴望的歌,我跟着学呢,程兰送了我一包糖瓜,托我给你爸带话,说她要走了,不会再回来,很?久后我才听说她嫁到南洋了。”
谭佳人看着照片消化这?个爆炸性消息,“姑,他俩为啥分手?”
谭勤索性把知道的都告诉侄女,“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我就知道1990年过了清明节,你爸和程兰俩人私奔了,然后被程显荣带人从火车站抓回来,反正闹的挺难堪,俩人顾忌脸面,就没再来往了。”
谭佳人查了下?渴望播出的时间,1990年12月,很?显然,程兰动身去南洋前,她和父亲还没真正分手,私奔不成功,两人或许抗争过?,但最终顺应了命运的安排,女方以嫁去南洋为两人的关系画上休止符。
“程兰嫁人后,你爸伺候你瘫在床上?的爷爷,等你爷爷走后,他人都26岁了,再拖就成大龄青年了,街坊四邻替他说亲,介绍了一位大龄女青年,29岁,就是你妈,俩人见了一面,感觉不错,就领证结婚了。”
“我妈原来比我爸大。”
“女大三抱金砖”,谭勤苦涩地笑笑,“话是那么说,嫁到咱们老谭家,你妈也没享福,特别是生病那几年,遭罪遭大了。”
在谭佳人的印象中,谭敬总是一副沉默憨厚的父亲形象,他吃苦耐劳,为家人遮风挡雨,将?她和姐姐弟弟护在羽翼之下?,纵然失去母爱,父爱如山,稳稳地给他们依靠。
这?样的父亲竟然还有一段热烈到私奔的情?史,那母亲呢,对他而言,仅仅是妻子吗?
谭佳人心情?非常复杂,一时无法接受,父亲除了母亲,生命中有过?别的女人。
没准儿还是初恋。
谭勤见侄女深思,给了她后背一巴掌,“你别乱琢磨,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爸就你妈一个女人,而且对她一心一意。”
谭佳人笑笑,“我明白,姑姑,照片我拿着,你别对我爸说。”
谭勤表示理解,“拿着呗,你不说,你爸肯定想不起来。”
谭佳人怀疑,会吗?
那就当个测试吧,看父亲是否会发现程兰的照片不见了。
牛春花行动力惊人,周五晚上?在如意街金凤凰KTV包场办如意街校友联谊会。
在五星级酒店她也办得起,只是不够怀旧,可惜老学校推倒盖了嘉豪广场,只能就近选在金凤凰KTV,老板很给如意街包租婆面子,吩咐员工把KTV装饰成90年代复古调调,放着同时代的舞曲。
老同学们翩翩起舞,感觉又?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岁月。
冯玉萍嫁给了如意街男人,勉强算半个如意街人,她和牛春花也认识,知道牛春花年轻时对程显荣有点小心思,担心这?个半老徐娘耍手段,她借口陪小姑子程兰,死皮赖脸跟来。
牛春花和程兰正套近乎,冯玉萍看在眼里,不屑地撇撇嘴,“把大牌穿成地摊货,暴发户,一把年纪,还这?么?张狂,果然三岁看老,年轻的时候就骨头轻。”
听说免费吃喝,谭勤和姜大姐、红罗组团来了,她们三个边吃边K歌。
谭勤演唱保留曲目,她拿着麦克风,起了个范儿,学歌星的样子,煞有介事说:“一首毛阿敏的渴望送给大家。”
唱到“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时,掌声雷动。
程兰霍然抬头向唱歌的望人去,喃喃自语,“那是——谭勤?”
牛春花说:“是呀,老谭家的小闺女,不过?现在成老闺女了,还没出嫁呢,跟她哥哥过。”
“她哥哥……”
“你说老谭吗?”牛春花滔滔不绝,“老鳏夫一个,您想啊,他要有老婆,老婆能同意小姑子跟着过?日子?”
程兰的心一个劲儿扑腾,艰难地问:“他老婆怎么了,离婚还是——”
牛春花说:“因病去世,细说的话,死了有十来年,老谭一直没再娶,自己拉扯三个孩子,日子相当不容易。”
程兰目光四处搜寻,“老谭来了吗?”
牛春花隐隐约约听说过?程兰和谭敬年轻时处过?对象,不过?她那时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没去确认,现在就算好奇,也不便打听,她说:“咱们如意街的老街坊我都发请帖了,他要是不忙,应该会来。”
谭敬带着两位学徒去面粉厂,实地教学,教他们挑选适合做手工挂面的面粉。
“不能图好看,选那种白白的雪花面粉,要选不含添加剂的小麦粉,不然拉条会断。”
面粉厂老板在一旁笑,“老谭,你终于收徒弟了。”
谭敬看着儿子和常山欣慰道:“是啊,年轻人肯学,这?门手艺就不会失传。”
面粉厂老板对两个学徒说:“我和老谭打了半辈子交道,他做手工挂面的技术数一数二的好,你们俩把他的手艺学到手,相当于找到铁饭碗,即使不能发大财,也保你们一生吃饱穿暖。”
谭劲恒说:“麦伯伯,这?面粉上?的学问,我以后就跟你学了。”
麦伯哈哈大笑,“你小子上?道,不懂就问,我保证不藏私。”
买了几袋面粉,开车回家,常山说:“我听姑姑讲,今天在如意街金凤凰KTV有个什么?联谊会,您去吗,我们顺路送您过去。”
谭敬笑着说:“我就不去了,最近面条卖得快,我得回家赶紧活面。”
谭义守在店里,线上迎来第一个订单,他开心坏了,用防震膜包裹好,叫快递发走。
大家都很高兴,谭佳人反常地心事重重,独自守着秘密,试图从父亲脸上揣摩出蛛丝马迹。
“爸,我从你屋里抽屉选了几张照片贴在店里的展示墙上?。”
谭敬忙着做挂面,闻言没有任何异状,头也不抬说:“好,你看着办。”
可能真的没什么?吧,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
谭佳人放下这?段意外插曲,周六时,收到贺九皋的信息,他说下午6点到达公务机航站楼。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爱情,我来了。
女主:父母爱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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