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天下苍生……”刘备略显怪异地看了陶商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谈,当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老百姓能吃上一顿饱饭就很不错了,无数的地方都是易子相食,好多诸侯自己麾下的兵马连饭都吃不上,还谈什么‘富’?
你拿什么富,你又有什么手段富?天下朝臣,股肱能人多如牛毛,群策群力都无法达到这一目的,若是果真能富天下民,这天下又焉能有这么乱?
小毛孩子终究还是小毛孩子,看着是挺成熟,关键时刻也能耍点小聪明,但归根结底骨子里还是跟他老爹一样的迂腐套路!想的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实在是可笑之极。
但事情可以这么寻思寻思,话可不能这么来说。
刘备笑着对陶商言道:“陶公子果然志向远大,令人佩服。”
陶商的情商还是挺高的,刘备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视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真是应了那一句‘我以真诚待彼,彼以庸才视我’。
不过也不要紧,陶商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张扬表现的人,一切的事情顺其自然顺势而为,万事万物自有人做,每个人在这个社会上,都会有他的责任与价值。
陶商自认为他只需要做他应该做的事,直到事情成了的那一天,也自有受到客观评价的那一天。
刘备不是从后世来的,他跟陶商在思想上有差异是一件正常的事,如果刘备能够完全理解陶商从现代带回来的思想和观念,那陶商可能就真的要考虑要不要把刘备灭口了。
……
诸侯这边大肆庆贺,虎牢关上,董卓一方的情况却既然相反。
三军的意志显得是相当低沉。
打赢的人吃喝玩乐,打输的人当然得做自我批评,这是这个社会的一种习性,不分时代。
不过这次的战事,董卓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来批评吕布……他也没想到联军那面的人那么不要脸,搞车轮战一个一个争先恐后的上,偏偏吕布还过于自负,不肯认输,也就弄出了这样的一种尴尬局面。
真要让董卓打吕布,或是骂吕布一下,凭良心说董卓现在还真不太舍得!
毕竟以一人之力抵挡那么多不要脸的诸侯将领,吕布这口饭混的也不容易。
回头应该考虑给他一些鼓励才是。
“相国。”李儒的声音将董卓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都亭侯新败,我等还需早做打算才是啊。”
“打算?”董卓皱了皱眉,道:“如何打算,大不了老夫齐集西凉本部兵马和并州兵马兼洛阳南北军禁军、羽林军,和诸侯决一生死便是,区区一群鼠辈,老夫还怕他们不成?”
李儒听了这话,摇头道:“相国不必如此,依照在下看来,诸侯中人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各为其政,各怀心思,若说真心报国的,我看是一个也没有……不过都是些贪婪嫉妒之徒!他们嫉妒相国权势,相国在此,他们便同仇敌看,相国若是稍做忍让,西迁避守,让出一块肥肉给他们,我料不出数月,诸侯必然自相残杀!到时候相国想平定天下,当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董卓久经沙场,侵染政治的时间也长,当下便嗅出了李儒话中的味道。
“让出一块肥肉,你说的肥肉,指的是什么?”
李儒呵呵一笑,指了指脚下土地:“便是这天子之都,洛阳。”
“什么?!”虽然是早有准备,但董卓一时之间,还是没有接受的了李儒这话:“让出洛阳?你这话是疯了!”
李儒笑着解释道:“相国,在下这话没疯,实乃忠义肺腑之语。”
董卓面无表情,道:“还说没疯,洛阳地势居中,群山拱戴,依三关为屏障,又有汉室两百年基业在此,王气兴盛,实乃王霸之地,是为天下第一大城!如此兴盛之地,你让老夫放弃给诸侯?简直可笑!”
李儒摇了摇头,道:“洛阳虽然是宝地,但却地近河南,是为要道枢纽,自古便是天下之中,上近河内,东临酸枣陈留,南通宛地,三面皆敌,偏偏却离相国经营多年的西凉大本营甚远!如此四面环狼之地,再是繁华昌盛,又岂能久守?”
董卓闻言沉默了,站起身来,走到厅堂内悬挂的大皮图面前皱眉审视良久,半晌之后方才慢慢言道:“你的意思是迁都?”
李儒低声道:“不错……迁都!把洛阳留给众诸侯,嘿嘿,天下第一的城池,若是到了这群疯狗的口中,不知他们又该是如何分食?分的又是否均匀?若是分食的不均,不知这些恶狗会不会彼此互相嘶咬呢?”
“哈哈哈哈哈!”董卓此刻终于理解了李儒的意思,放声豪笑:“好!甚好!果然是妙策,卿果然乃是吾之子房也!”
笑声过后,董卓又有些犹豫了:“不过若是从洛阳迁走,老夫却应该住在哪里?”
李儒笑着言道:“这一点,董公尽管放心,有民谣曾言: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鹿走进长安,方可无斯难……当今天下,能与洛阳相比的,那自然是西都长安!”
“长安?”董卓摸着下巴上,浓浓秘密的大胡须,一边想一边点头:“此言,有理。”
李儒额首:“相国想明白了?长安亦是汉室旧都,其规模雄伟之甚不差于洛阳,长安西面便是关中沃野千里良田,主公在此兴兵,往西联合我凉州旧部,往东可凭潼关函谷关弘农衡山岭抗拒诸侯,实乃龙兴之地,勇武之所!”
董卓这个人,虽然毛病不少,但优点也非常之多,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就是当断则断。
此刻听了李儒的进言,董卓心中已经是再无犹豫,当下狠狠一拍桌案,言道:“好!老夫就迁都长安,以关中为屏障拒守!将洛阳留给诸侯,老夫在西州,坐观他们如何内讧!如何狗咬狗!”
李儒微一躬身:“相国高见!”
……
……
董卓决议迁都长安,他的动作非常之快,其命麾下将领,在虎牢关树立自己的旗帜,遥做呼应,以为疑兵,自己则率领重兵返回洛阳,上朝号令群臣立刻收拾行装,择日迁都。
满朝文武,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大惊失色,急忙上谏劝阻!
董卓时间紧迫,没有时间跟他们掰扯,谁敢进言,直接格杀,丝毫不留情面。
当是时,董卓在洛阳城内,挟持天子以及朝廷公卿,并命令士兵强迁洛阳百姓,直往长安!
临出发前,董卓又下令把洛阳最珍贵的金珠宝器,文物图书等也都强行迁走!一时间,洛阳城内到城西关外的大道上,挤满了迁移的人潮马车,由于迁移仓促粮食匮乏,饥饿者与互相拥挤踩踏导致受伤、死亡者不计其数。
更由于秩序混乱,董卓放任兵马强抢百姓,导致掠夺激械斗殴者甚重,尸体遍布了沿途大道,景象甚为凄惨。
饶是如此,董卓还不满足,为了恶心要进入洛阳的众诸侯,董卓下令命西凉兵将洛阳焚城。
命令一下,洛阳城内宫殿、官邸、民宅皆付之一炬,方圆两百里顿成焦土,昔日繁华似锦的洛阳城在数日之内,便成了血腥地狱。
而董卓手下的将领,以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人为首,大撅洛阳城外的帝王和公卿大臣的坟墓,把挖掘出来的金银玉器及所有珍宝全部运往长安……
这样一幅触目惊心、犹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景象,放眼天下,也只有董卓能够导演的出来……
董卓迁都的消息释放出来,被快马飞速报往身处荥阳关外众诸侯联盟之处。
自打虎牢关之外大战吕布的战役结束之后,诸侯不知怎地,突然将兵马屯扎而下,不约而同的各自观望,全无进兵气象,曹操几次向袁绍进言火速进兵,但袁绍却一直只是哼哼唧唧的应付,并没有实际行动,而众诸侯也没有人站出来响应曹操。
陶商心中明白,这是因为众诸侯离洛阳城越来越近了……
所谓同甘苦不能共富贵,讲的就是眼前的这群人。
当洛阳城尚在千里之外的时候,众诸侯是团结的,是积极的,是向上的,是进步的,是为了祖国人民流血流泪做牺牲的。
但是,一旦想要的目标近在咫尺的时候,应该如何去分享利益果实的情绪很自然的便压过了为国家做奉献的情绪,人之常情,陶商非常能够理解。
但是如今董卓都已经迁都洛阳了,众诸侯还是采取观望的态度,这多少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有些人肯定不能忍。
第一个忍不了的,便是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