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灵域的缘故,母女两人住的房子也显得破败陈旧,墙面的壁纸有些皱缩。
虽然住着宽敞的洋房,母亲的衣着却很普通,普通到跟这个房子格格不入。
此时她摩挲着腕间缠绕的白布,很是苦闷地对谢还真说:“其实这房子不是我们的。”
谢还真认真听着,脸色不变,郑群也毫不意外,他一进门就在打量这房子,他们入域之前蝴蝶空地附近并没有这样一栋显眼的建筑。
这建筑,恐怕是域主的。
果然,母亲的话印证了他们的猜想:“这房子是小洋跟她爸爸住的地方。”
元昊却觉得奇怪:“那她一会儿能进来?”
小女孩却摇了摇头:“不会,她被她爸爸赶出家了,进不来的!”
母亲点点头:“已经试过了,这道门完全阻隔她的靠近,所以我们才安心住进来。”
“小洋……”提到这个名字,她的眼神变得厌恶又惧怕,“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出事那年,小洋跟我女儿一般大,她撒谎成性,每天说的谎话一箩筐……”
“她竟然造谣她妈妈要跟野男人私奔,所以被她爸爸杀了,大冬天的,尸体就扔在外面。”
不巧,她爸爸的精神看上去有点不正常。
谁也不知道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但是街坊邻居的确从小洋和她爸爸搬来这里就从没见过她的妈妈。
而她的爸爸沉默寡言,看人的眼神毫无生气,大家见了面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从来没有人不长眼去跟他攀谈。
母亲不自觉地语速加快:“人家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这栋房子后面是别墅区,小洋的爸爸很有钱,住进了这片别墅区,看起来阴沉木讷……”母亲走去拉开了阳台的窗帘,露出外面一大片别墅,“本来大家都以为小洋说的话是真的,直到有一天她爸爸的朋友搬了过来。”
他的朋友很惊讶,小洋爸爸搬家的理由说的是妻子病逝,他看见旧时痕迹心痛难当,所以想去找个新的地方,带着女儿重新开始。
至于葬礼,这个朋友说他没有参加过,但是去过的同事却都开始对小洋的爸爸敬而远之。他一直觉得有点奇怪,却没探究别人私事的癖好,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他搬了过来,那点奇怪又涌上了心头。
周围几个小区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说是这栋房子里住了一个shā • rén犯。
八卦是人的天性,风言风语四起,小洋的爸爸在这周边小区就显得更孤独萧索了。
朋友是个心善的人,他跟所有人都很聊得来,所以很快就听到了传言。朋友想起来他当时提过给嫂子上一柱香,却被小洋的爸爸拒绝。
可是他跟小洋爸爸关系又很好,几番纠结,十几年的交情最终战胜了他的理智。他约了小洋爸爸出来喝酒,想问清楚事情真相。
如果小洋爸爸真的犯了罪,朋友一定会劝他自首。他想,小洋爸爸虽然误入歧途,但他爱小洋,而且小洋还小,人生观还没成形,她有权利知道爸爸做的事是不对的!
而不是炫耀式跟人讲这段“家事”。
“没想到,小洋的爸爸却大受刺激,一杯酒都没喝就跌跌撞撞离开了。”
母亲望着窗外的别墅群,眼神有些发虚,“那天晚上,住在这附近的人都听到凄厉的惨叫,持续了一整个夜晚。”
“大家心里知道声音是从小洋家传出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敢去敲门制止这恶行。
那天下了一夜雪,第二天凌晨,早点摊子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小洋趴伏在门前的蝴蝶广场上,人已经僵冷了。”
早点摊主翻过来小洋的尸体,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恐怖景象——
那张善说谎言的嘴被浸了血的鱼线交错缝合,而小洋的眼睛睁的极大,黑黑的眼珠周围覆了一层冰凌。
猛一看就像深渊恶魔眼中的怨毒凝成了冰,直直地盯着摊主,把人吓翻了个跟头。
再然后,顺理成章,小洋回来杀了她的爸爸。
据说是拿锤子生生砸碎他的手脚,因为那手握着穿了鱼线的针,生生封上了小洋的嘴;而脚,则把小洋踹进了冬夜里。
自那以后,每天半夜,她都会在蝴蝶广场飘荡,寻找这附近落单的人……
谢还真和郑群对视了一眼,二人卸下了一层负担,知道灵域的来源有助于定位灵性,迅速破域。
他二人心照不宣,这次的邪灵是怨念凝成,感化一路行不通,要来硬的。
小女孩儿听着听着就小声啜泣起来:“原来小洋这么可怜。”
她其实是第一次听到小洋离世的细节,母亲从来没给她讲过这么可怕的故事,只是告诫她以后不要从这个蝴蝶广场走,怕冲撞了不干净。
母亲突然扭过头来,眼神不再发虚,恶狠狠冲女儿道:“你知道什么!她可怜?她哪里可怜!如果不是她说谎,她爸爸怎么会发狂!她……”
而后眼神又变得恐惧,“她已经杀光了这附近没有去救她的邻居,就剩我们了……就剩我们了……”
女孩被她妈妈吓到了,她年龄小,聪明归聪明,却还不能明确分清是非。
她妈妈刚才只说了小洋撒谎,可是却无意中渲染了她惨死的景象,除了她的父亲,也没有细讲到小洋的复仇路有多么残暴。
跟小洋打过交道的女孩,陡然生出一种她也很可怜的错觉。
可她不敢跟现在的妈妈对着吵,她刚进域的时候曾经试着说服妈妈走出这个鬼地方,可是却被叫骂了一晚上。
元昊一把拉过委屈的小女孩,护在怀里,他觉得现在母女俩的气场有点不对,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求助地看向谢还真。
谢还真探究地看着母亲:“你们为什么不搬家?搬家了,至少你女儿就永远不会再有这个威胁了。”
母亲愁眉苦脸地叹气:“没钱啊,孩子的爸爸前年出车祸了,就剩我们母女两个。而且这里也租不出去。”
谢还真略一思索,点点头,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如果是怨灵,还真的只能强行镇压,就地度化。
更不妙的是,这个怨灵已经吞吃了不少平常人身上的灵,此时灵域的范围扩得极大,它的力量一定也强了不少。
不知底细地闯出去,不好对付。
她正思索着对策,郑群终于收拾好了流血不止的鼻子,也拖了张椅子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在谢还真身边。
“铁……还真,我觉得你刚才那一指很帅。”郑群想喊铁人,话到嘴边忙咬了下舌头,“杀伤力也够劲儿!”
“所以呢?”
“所以要趁它病,要它命!这点时间,它铁定恢复不了多少。”
“我们现在出去找它?这个灵域有多大你知道吗?它如果就是龟缩着不出来……”谢还真顿了一顿,好像想起了什么,盯着郑群,“有了。”
……
郑群有点想哭,他虽然不是郑家的少爷,可他算是郑家第一高手,向来只有他坑人的份儿,谁知道这次被老爷子派来协助谢还真,会这么苦『逼』地被坑了一次又一次。
他一个人走在昏暗的灯光下,心里懊悔不已。
刚才谢还真一双丹凤眼里盛满了戏谑,她说:“我记得你很喜欢用饵,我虽然当不成饵,但是你可以啊。”
“刚好郑家跟这个怨灵,颇有渊源。”
虽说小爷艺高人胆大,可是……被人挪到明面上坑的感觉,也是真的不好受。淦,谢还真真的是心思细腻柔软的女人吗?
不,她绝对是个当代铁人!拳铁心更铁!
郑群狠狠啐了一口。
当时其实没有给郑群多少反应机会,谢还真浅笑着定下了战术,就安排好房内房外五人分工,带着郑群慎重地离开了洋房。
出了屋,她从自己的罗盘里捻出一根浅浅细线,点在郑群的肩头,就放他走进蝴蝶空地,自己佯装往旁边的岔路走去,但跟郑群之间的直线距离几乎恒定。
细线扯着她的小指,如果小洋去找落单的郑群,郑群只要转身就跑,她的小指就会有所感应。
郑群只需要保证小洋在视野中,稍作拖延,等谢还真赶到,这域必破无疑!
没办法,郑家阵法主杀伐,威势极大,可是布阵复杂,需要时间,更需要保护。
寻灵一脉术法精妙,威力却比不上伏灵阵,跟恶灵周旋可以,强杀它们要费点力气。
从古至今,他们更多是扮演保护伏灵布阵的角色。
是以郑家才十分看重谢还真。
谢还真虽然放出了饵,自己却紧绷着神经,认认真真看着这片空地周围的景象。
这是小洋的域,所以这片空地周围与现在的模样多少有些差别。
比如现实中那片别墅群,早就被拆除得一干二净,而四周的小区全都竖起了高高的围墙。
但现在这片空地显然是个小区广场,还有零星座椅和花坛,尽管在灵域里这些都显得脏乱枯败。
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突然站住了脚步,慢慢转过了身。
“你竟然敢来找我?”
小洋瞪着大大的眼睛,额头上被谢还真戳中的地方有一圈焦黑。她想说什么,对谢还真又有着近乎本能的恐惧,娇小的身子甚至在轻轻颤抖。
她鼓足了勇气,走到明处。
谢还真觉得奇怪,一是她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二是她竟然从小洋的眼睛里看出了……乞求?
这怨灵是不是乖的有点过分?
就见小洋讨好地递给她那个脏兮兮的洋娃娃,小声问她:“你能铺能秋秋我么么(你能不能救救我妈妈)?”
“她新(现)在困在了噩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