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时务

钟蔻接下来并没有得到元天昊的召见。

她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毕竟,初次承欢,对她来说并不多美妙。况且元天昊对她也没显出来多么喜欢,话里话外都嫌她太过青涩,还曾言明要她跟府里的房事嬷嬷好生学习学习。

况且她也并不知道旁人都是如何侍寝的,更不知道旁人初次承欢之后受宠到什么程度。她也没有要花重金向朱妈妈请教该如何得王爷欢心,而元天昊也似那日过后就全然将她丢到脑后了一样,这些琐事,并不上心,故此钟蔻一直和从前一样作息。

这府里十几个少女并不在一处,各人都有各人的先生,是按照每个人的天赋以及特点来量身教习的。

钟蔻腰肢柔软,又擅长跳舞,所以先生专门教她练剑。

一晃又是半个多月。

玛瑙来传唤钟蔻,说是王爷要见她。

钟蔻和教习打过招呼,自带了珠钗、珠花同行。一路上又遇到两名女子,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各个生的样貌出众,身段苗条。却又不尽相同,其中一个温婉如同姣花,另一个则浓烈犹如一团火焰,大红的石榴裙穿在身上,几乎将整个王府都要融化了一般。

钟蔻也不过是淡然的掠过一眼,算是打过了招呼。

以前曾经在一起上过课。温婉如水的女子叫苗青,浓烈如火的女子叫胭脂。

两人看见钟蔻并不惊讶,只不过还是把眼神落在了钟蔻纤细的腰肢上,随即便挪了开去。这个时候的女子,都是心性高傲的时候,彼此相轻,心里不服,面上自然不会露出亲切温和之态来。

元天昊并不废话,直接吩咐道:“你们三个明天进陆府。”

哪个陆家,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无一言以交待。除了钟蔻,苗青和胭脂都有些诧异。苗青睁着一双大眼,满眼含泪,附带着委屈和不甘。胭脂则是一脸倔强,沉声道:“奴婢不愿意。如果王爷嫌弃了奴婢,请赐奴婢一死,奴婢宁可死也不会叫别的臭男人沾了奴婢的身子。”

苗青虽没说话,却心有慽慽焉,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一眨不眨的盯着元天昊,好像他马上就会开口免了她二人这份差事一般。

可见,她二人是都服侍过元天昊的了,不然也不会自恃甚高,显见得是将自己当成了元天昊的女人。只可惜,他沾过的女人那么多,他怎么在意的过来?

钟蔻这会也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每个少女十五岁都要得他送的一份大礼。他未免太贪了些,又想霸占了每一个少女的初夜,又想让她们拼死替她卖命。

元天昊笑温和无害,朝着站在最后的面钟蔻一抬下巴,道:“你呢?”

钟蔻回神,微抬起头,精致的小脸上浮起一个微笑,道:“我说过,这条命是王爷给的,自然这条命也归王爷支配,当然,若是王爷肯多说两句,能让钟蔻明白此去目的为何,如何行事,钟蔻自是感激不尽。”

元天昊呵一声笑,沉了脸,道:“想留在本王身边,不是不可以,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圆满完成一件任凭,就得一枚令牌,谁能把赤橙黄绿青蓝紫七枚令牌收集齐了,才能有资格站在本王面前提要求。”

苗青和胭脂没听明白,还暗自有些得意。钟蔻不会说话,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女人去讨好别的男人?她就该赌咒发誓,宁死不屈。

钟蔻却已经朗声道:“钟蔻明白。”

元天昊已经转了脸,吩咐外面站着的男人:“带她三人出府。”

苗青彻底呆住,好半晌才哭出来:“王爷,奴婢——奴婢不愿意走,奴婢要留下来服侍王爷。”

元天昊已经蹙起了长眉,颇为嫌弃的瞟了一眼苗青。

门外的男人走进来行礼待命。

元天昊便示意他稍待,朝着苗青道:“当初本王问你,留下来可是你自己愿意?怎么如今你倒要反悔了?”

苗青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奴婢没有反悔,只是奴婢和胭脂一样,就是死,也要死在王爷身边。”

元天昊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朝着门口的男人道:“郎琦,你告诉这两个蠢女人,不听本王的吩咐,会是什么下场?”

郎琦这才抬眼,不无怜悯的瞥了一眼苗青和胭脂,道:“从你们最初要留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你们的宿命:惟王爷之命是从。若是反悔,只有一条路。出了王府后门,往西走五里,有座挨暮院,那里住着王爷豢养的数十名死士,他们长年刀口上舔血,对女人的要求极是强烈。依在下想,两位姑娘进去,只消一个时辰不到,就会变成血人吧。”

苗青和胭脂听的浑身打颤,畏缩的看着郎琦,像是盯着一个吃人的怪兽。

从前不是没听过残忍的事,只因为发生在别人身上,从来没想过若是自己遇上该当如何。可如今却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告知自己即将成为这残忍事件的受害者,她们怎么能不被骇破胆子?

苗青和胭脂还妄想着能凭借昔日的情份,得元天昊的一点仁慈,钟蔻却已经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果然是两个蠢女人。事到如今,根本没看清自己的地位。元天昊多宠她们几分,多宠她们几天,她们就真当自己不比别人,是可以被元天昊拿来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了。

她无意给她们求情。这两个女人,不真正摔个跟头,只怕是不会认清形势的,说不定还会嫌自己多事,坏了她们的好运。

钟蔻从来就没打算过给自己结交几个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朋友,就算是树敌,她也无所谓,因此钟蔻垂头立在一旁,竭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元天昊坐在桌案之后宽大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盯着苗青和胭脂,在他眼里,这两个既不聪明,又不听话的蠢女人已经是两具尸体了。

他一挥手,吩咐郎琦:“再去换两个人选来,把这两个蠢女人送到挨暮院——你办事不力,下去领罚。”

苗青一下子就委顿了下去。胭脂满眼通红,见识过元天昊的多情,头一回见识到他的绝情,知道再说也是无益,当下一狠心,道:“王爷,奴婢知道错了,还请王爷肯给奴婢一条生路,奴婢定不负王爷所望。”

好死不如赖活着。与其这会就被人生生蹂躏至死,不如去执行任务,或可换回一线生机,他日说不定还能再蒙王爷青眼。

苗青也缓过劲来,跟着跪下请求降罪。她们两个同时都存着一点念想:既是王爷指派的,就算受了一点污辱,只要他不嫌弃,将来在王府中总能有一锥立足之地。

郎琦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两个女人还没蠢到家,还能够知错就改。可是头一面,这三个女子的水平高下立见。

当着元天昊的面,他不敢多做打量,却还是有意无意的多扫了一眼钟蔻。

这位钟姑娘,是这王府里不是秘密的秘密。当年王爷星夜带了一个小女孩回来,他是亲眼得见的,尤其听说她是钟家遗孤,更是觉得诧异无比。王爷从来不是个妇人之仁的人,可却头一次,似乎也是毕生第一次手下留情,不由得让人好奇当年在钟家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五年了,这位钟姑娘并未得到王爷的青眼,和所有进府的少女几乎是走着相同的路。那么,究竟是她本身天分就高,为人通透聪明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的与众不同?

不说郎琦看好钟蔻,就是元天昊都一直盯着钟蔻随同郎琦出了院子,不见了背影,他还站在窗口望着。

这个钟蔻。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她竟比一个成年人的心智还要成熟,或者说,她无意于争什么求什么,所以才会淡然、雍容,反倒无形中先胜出了。

她有这份才具自然是好,既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助益,也不枉当年留她一命。

元天昊一扬手,又有一名侍卫进来回话。元天昊问他:“陈青楚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回王爷,陈大人当年与钟家交往甚密,与钟家小姐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郎琦还算是个很厚道的人,办事也极具效率,将钟蔻、苗青、胭脂三人送出府,很快就有了全新的身份:舞娘。

他特地嘱咐:“陈大人四十岁左右,家中没有主母,只有几房妾室,你们三人谁能得了陆大人的宠爱,早日登上陆夫人之位,就算此行圆满……”

苗青和胭脂二人面面相觑:要是杀人还好说,就是窃取情报也不是难事,毕竟她们自幼教导,身手也算不错,可谁想到,却是要嫁给陆大人为妻?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钟蔻却暗道:怎么可能呢?大周朝好歹也是尊儒重仁的王朝,礼教规矩最是严谨的,达官贵人狎妓虽不至明令禁止,但宠妾灭嫡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况且她们三个人又是这样来路不明的舞娘身份,拿什么去争陆家主母的位置?

她既猜不透,也就不再费心。

不出两天,就在一次宴饮之上,苗青和胭脂被进京述职的陆成曦相中。主人自是笑眯眯的拱手相送,顺便把钟蔻做为顺搭,当夜三乘小轿,就将她三人送进了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