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锅饭也是学问,豆角之?类要是做不熟,人?吃了就容易泻肚,要是炖烂了……”
一只粗糙的手握着大锅铲的木柄翻炒着锅里几十斤的菜,背对着她的男人?声音比他的手还要稳。
“师父,我挺喜欢吃炖烂的的豆角的,加点肥肉片我能吃两碗饭。”
宋丸子?歪头说着,一双眼睛已?经?溜到了那大锅里。
“做菜讲究色香味,平日用做给老?相?爷做的豆角是皮焦内软入口有菜香味,你就得把这份本事也使到别?人?身上,没人?生来就只得吃炖烂了的豆角,喂饱一府的老?老?少少不难,让他们都一样能吃好?,才是厨子?的本分。”
伴随着这话语,有力的大手已?经?把菜铲塞到了宋丸子?的掌心。
“师父,世上有人?生便拥有一切,有人?一天三文大钱度日,咱们总不能让他们吃一样的吧?”
用力翻炒着锅里香喷喷的豆角炒肉,看着豆角被大火炒出了金黄色,那肉片也浸透了酱色越发诱人?,宋丸子?的嘴里还在忙着问问题。
她的师父正在一旁切葱花,手起刀落,那葱花细碎均匀,像是翡翠的碎屑,又多了十分轻盈。
听了宋丸子?的话,他手上不停,将葱花拢进?陶瓷盆里,又拿出了洗净的南瓜继续切,竟是给自己的徒弟打?起了下手。
“有人?掏一百两的银子?,就让他吃到一百两银子?能吃到的最好?的饭,有人?掏三文钱,就让他这三文钱花得无怨无悔,若是花了一样的钱,你却因为他们的穷富不同而做了不同的菜,你就是失了本分。”
菜啊肉啊在锅里被反复翻炒,菜香气一阵接着一阵,宋丸子?被这极熟悉的气味勾出了一阵口水,又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湿了。
“师父啊,那你说,我这一个厨子?,想给一些吃得起吃不起但是都没吃过饭的人?搞点事情,又怕会惹来大麻烦,我是搞呢?还是不搞呢?”
那男人?还是以背影对着她,劲瘦的身体永远站得笔直:“你打?算怎么搞呢?”
“嗯……大概还是做饭吧?”
“你是个厨子?,除了做饭还能干什么?”
“可?是师父啊,以前我在凡人?界搞事情,好?歹我一个能打?得过好?几个,现在我在这里搞事情,随便一个人?就能打?我好?几个,我还动不动就吐血,搞不好?会死?的啊师父!”
“那就不搞。”
“可?是不搞点事儿,我进?退维谷,渺渺不知前路。”
“那就搞。”
“搞死?了我也见不到你啊师父,修士是没有轮回的!”
“当!”一把木柄包铜的大菜刀砍进?了厚重的菜墩子?上。
宋丸子?抬手捏着自己的嘴巴,安静地?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那人?终于转了过来,却不是宋丸子?记忆中?沈师傅的脸。
是苏老?相?爷,他说:“丸子?啊,把以往不愉快的都忘了,在我这你就痛痛快快地?活着。”
又变成了苏老?夫人?,她说:“有些事情明知不能做,可?是能与不能之?外,还有你的一颗心。”
接着,那脸成了苏远秋猫儿似的笑容:“所有人?都不让我吃螃蟹,这一年?一次的肥蟹都不能入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最后,是她的师父站在她的面?前,严肃刻板的那张脸上一双眼睛极亮:
“你早就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何必再来跟我们胡侃,早点回去吧。”
“我就是有点想你们……”
看着旧日的锅灶和那熟悉的身影渐渐消失,宋丸子?口中?喃喃道?。
蜉蝣一日,人?寿百年?,向死?而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总要做上那么几件。
毕竟,她是个饿不死?的厨子?。
……
“醒了?”
入夜,起雾了。
有凉凉的水汽浮在宋丸子?的脸上,她终于醒了过来。
刚一睁眼,便看见了一个略有些僵硬的脸,正在对着她的眼睛。
宋丸子?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是突然又吐血晕倒了。
“多、多谢这位小姐姐了!”
“客气。”
一只手探到了宋丸子?的面?前,那人?木着脸说:
“给灵石。”
宋丸子?勉强坐起身,发现自己原本是躺在一块木板上,她所在之?处大概是一个院子?,之?前她就被人?放在院子?外面?,感受流月城夜晚清爽怡人?到让人?骨头缝发冷的凉雾。
黑瘦的手往自己的腰间一探,发现自己身上的储物袋不见了。
“你的,在这里。”
那女?人?慢慢坐回到地?上,手中?摇了摇一个黑色的布袋子?,正是宋丸子?从不离身的储物袋。
“我救你命,你给我灵石。”
大概,自己碰上的救命恩人?平时?还兼职打?家劫舍?
“咳,小姐姐,这个储物袋上有秘法,你又打?不开。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想要多少灵石尽管开口,我这个人?欠了这么一条命,绝对是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要星星我不给月亮,你要灵石我不给丹药……”
“五百,中?品。”
相?当于半块上品灵石啊。
这吐的一口血,晕得这一下可?真是太贵了!
仍是伪装成黑瘦矮子?模样的宋丸子?肉疼得简直想要龇牙咧嘴了,可?面?上仍然真诚又热络:
“小姐姐,这价,不高。”
“拿来。”
“我现在没有。”储物袋里只有十来块中?品灵石和一堆在别?人?眼里不值钱的灵材,外加一点吃食,那已?经?是宋丸子?全身的家当了。
那僵着脸的年?轻女?人?立刻把宋丸子?的储物袋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哎!等等!小姐姐!”
“没有灵石,不还你。”
“小姐姐,我赚灵石的家底儿都在我袋子?里,你不还我我怎么赚钱?”
宋丸子?想去抱着人?家的腿,被人?抬脚躲开了,若是滚地?大哭有用,她现在已?经?满地?打?滚儿了。
“没有灵石,不还你。”
见这人?果然是十分的不讲理,宋丸子?情急之?下口中?默念法诀,仗着自己灵识强大想要将自己的储物袋抢回来,没想到这不讲道?理的女?人?也很有不讲道?理的本钱,一片冰蓝色的灵识也十分强大。
为什么小姐姐都是金丹修士?
嗯?为什么要说“都”呢?
水纹震颤,星空闪烁,一场不入人?眼的对峙以宋丸子?险些再次吐血而告终。
就在她们两个拉扯储物袋的时?候,一本破破烂烂的书从里面?冲了出来,扑到了宋丸子?的怀里。
抱着那本书,宋丸子?被人?一脚踹出小院。
“何时?有灵石,再来。”
唉,刚有了一点雄心壮志就被人?给打?劫了。
揉着自己被踹痛的腰,宋丸子?一步一步走回到王海生的那个小院子?里,打?开院门上的禁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她暂留在这里的大铁锅,那锅里原本小火炖着一点牛骨汤,现在已?经?干干净净。
幸好?今天没有把锅装进?储物袋里,不然经?过这一遭,人?锅分离,她的处境就更凄惨了,抱着大锅,宋丸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海生已?经?走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留下了一行很丑的字,说自己有急事回宗门一趟,过两日再下来,那“事”字还写错了。
拖着自己的大黑锅,宋丸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遥遥可?见那落月宗和流月城在夜晚莹莹的流光,身上不小心中?了卢家追踪秘术的荆哥喘着粗气掏出了宋丸子?白日给他的那块牛骨。
“你们又秘术追我,我也有秘术跑掉,这流月城真是个是非之?地?,反正也治不好?病,我还是先带着姐姐去苍梧或者回临照吧!”
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运动周身灵力灌入那牛骨之?中?。
一瞬,又一瞬,牛骨毫无动静。
“唉?难道?姐姐被关起来了?”
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那牛骨承受不住荆哥身上精纯的灵力,“啪嚓”一声,碎了。
荆哥傻眼了。
难道?是他用错了灵力?
眼下要是再跑回流月城,他肯定又会被卢家或者李家的人?缠上啊。
小心地?将那碎成渣的牛骨收起来,荆哥挠了挠头,还是决定回流月城看看,这时?他才发现,他身处之?地?怪石嶙峋,煞气森森,突然,挂在他腰间的铃铛响了起来。
端坐在房间里的宋丸子?正在引动灵识内视,想要查明自己今日突然吐血晕倒的原因。
血肉毫无异样,窍穴灵气充盈,脏腑内稍有淤血,经?脉仿佛被灵力灌入过,却在白焰的保护下没有多少损伤……灵识一路向下沉入丹田,宋丸子?惊讶地?看见自己丹田里除了那碎裂的金丹和绿色丹药之?外,还多了一个透明的灵气团。
“这位朋友,你是从哪里来的?”
她以灵识去触碰这气团,却像是惊醒了什么似的,那气团旋转起来,想要从周围汲取灵气,可?宋丸子?的丹田周围经?脉早就不可?再用,自然也没有灵气给它,一时?之?间,女?人?的腹中?一阵剧痛,竟是那气团在吸取她那破碎的金丹中?的灵气。
宋丸子?猛地?收回灵识,那气团也安静了下来,再不动了。
“呼,屋漏偏逢连夜雨。”
睁开眼睛,拍拍自己的肚子?,宋丸子?心中?颇有些悲凉。
联想到自己早上吃的石菌子?,还有王海生突然的进?阶,她心中?有了一个很是离奇的猜测:
“我难道?有灵根?吃了那温养灵根的石菌子?,这是又……进?了练气期?”
可?这荒芜死?寂的丹田里,就算又多了一个法修的气团,也依然是废不可?用啊。
第二日一早,宋丸子?是被饿醒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了储物袋,她也只守着一个大锅也是无用,只能敲敲那大锅,将锅里渗出来的水烧开了,勉强混了个水饱,这才又变成了“荆姐”的样子?,离开了落脚的小院,往方常富留下的店铺地?址走了过去。
把价值连城的七块百年?云香根带回了流月城的方常富此刻却没那么好?过。
同来流月城的飞舟上知道?他身有云香根的人?不少,除了荆家姐弟这样心怀坦荡的,更有那等卑劣之?人?,他们倒也没有抢夺这云香根,只是将消息卖给了流月城中?的各大丹堂,待方常富想要私下将云香根出手的时?候,他手中?的云香根早就被三家丹堂暗地?里分好?了去处。
眼下丹堂的人?就堵在他家门口,若是方常富不肯以一百中?品灵石七个的价格将云香根卖给他们,他们全家不仅不能出门,连生意都不得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宋丸子:原来我有灵根啊
渣作者:然并卵
今天的么么哒是烤鸭味道的!鸭架子炖了汤,一会儿加点娃娃菜下面条!
目测今天票数能过两千
所以大家晚上八点,约不约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