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绥没有理会地面上男人的挑衅,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怀里的云吞棉。他望着少女圆溜溜的黑色眸子,挑眉轻声问道:“害怕了?”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云吞棉受宠若惊,忙摇头道:“没有,只是惊了一下。”
“那就好。”
他说着轻盈降落,将云吞棉慢慢放到了地上,然后移步挡在她身前,锐利的目光锁定在从弥漫的灰尘中走出来的男人。
对面的男人一步一步逼近,让云吞棉彻底看清了他的模样。
满头青丝高高束起,其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羽。内穿金色短袖劲装羽衣,外披曳地鹤髦,万千金灿灿的羽毛不染纤尘地镶在鹤髦之上,无需有光照耀,此人已经揽去日月所有光辉,有他在,这小小的一片林子简直被照得如同白昼。
云吞棉抬起手背遮了遮眼睛,这才勉强看清被光芒勾勒了一圈弧度的男人的脸。
明眸善睐,潇洒俊美,然而稚气未脱,少年之姿。
他的墨眉斜飞入鬓,一双紫色的眼睛格外明亮,唇红齿白,鼻梁高挺,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额间一抹朱砂色的印记,艳丽如朝霞,细看之下像是某种鸟类的图腾,展翅欲要向九重天上飞翔。
他仅仅比苏绥矮了一头,然而抱臂往那里一站,气势却丝毫不输苏绥,整个人显得尊贵又高高在上。
云吞棉打量着来者,不免惊讶。光听声音她还以为对方跟苏绥一样年纪,但是看到脸之后……这分明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嘛?!
难道对方是大叔音正太脸?!
她再次把脸转向苏绥,就看到苏绥的脸上再不复以往的玩笑,反而严肃不已,于是心生疑惑,戳了戳他,问道:“这位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少年是谁啊?”
“杀……”苏绥脸上的正经一个没绷住,嘴角扭曲一下,咳嗽一声,故意责怪她道:“说什么呢,这位可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百鸟朝凤的凤、凰。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少年了,只是长得矮看着嫩罢了,算算年纪只比我小一千岁,你就和我一样叫他\'臭弟弟\'就好了。”
他在“凤凰”[1]二字上刻意着重加强了音调,听起来讥讽不已,对面的少年一个跺脚,咬牙切齿道:“你这臭狐狸说谁是\'臭弟弟\'!”
说罢又抬手指着苏绥身后的云吞棉,怒道:“还有你这丑女,骂谁是杀马特呢?”
“谁接话说谁咯。”苏绥与云吞棉异口同声道。
一人一狐顿了顿,相视一笑,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嘴炮的默契。
苏绥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云吞棉先开始她的表演。
云吞棉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张了张嘴,连珠炮似地道:“我说你这个正太啊,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衣品不太行啊?穿得花里胡哨金光闪闪,骚到六亲不认爹妈不识,你咋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还有,你居然敢当着女孩子的面说她丑?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简直是直男到无可救药!”
她一句句说着,一点点逼近少年,看他脸上的表情一寸寸碎成齑粉,脸上慢慢变得毫无血色,最后不屑的乜他一眼道:“有些人表面上看着光鲜亮丽的,背后可能连个老婆都没有!”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少年仿佛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咯嘣”一声碎掉了。
这边的云吞棉转身,朝捧腹笑个不停的苏绥一抬下巴,以眼神示意该他了。
苏绥忍住笑意,简短而有力地做了个总结:“我就说一句,你来找我恐怕是为了你那个小未婚妻吧,不过你怎么不好想想她为什么要逃婚,你自己心里当真没点数?”
这次已经不止是“咯嘣”了,少年甚至听到了天地间“轰隆”的塌陷声,他觉得自己的人格和尊严被这一人一狐轮了,然后还扔在地上踩了踩,再在上面旋转跳跃不停歇……
苏绥的话勾起了一旁云吞棉的兴趣,她悄咪咪偏了些脑袋,拽住苏绥的衣袖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未婚妻?”
苏绥颔首,也低声对她道:“你面前这只,是凤凰一族的二公子,名唤\'风璇\',他有一位未婚妻,是一只青鸾,名唤\'青铃\',是我过去的……同僚之一。这位\'青铃\'姑娘与他自小有家族婚约在身,却不愿意被婚约束缚,于是日日逃婚……”
“那这事与你有何干系?”云吞棉不解道:“他为什么要气势汹汹地来找你?”
苏绥无奈道:“因为他那位未婚妻时常因为逃婚躲到人间去,你也是知道的,去往人间只有两扇\'门\',一扇在昆仑山,一扇在我这里,就是那本《山海经》。青铃受昆仑山上一位神人庇佑,对方严禁风璇进入昆仑山,他便来我这里,想要抢夺《山海经》以去往人间,好寻回他的未婚妻。”
“为什么要抢?”云吞棉蹙眉:“借不就好了嘛?”
苏绥摇了摇头,语带揶揄道:“这凤凰说到底也就是一只长得漂亮的鸡,鸡和狐狸向来不对头,要他老老实实来像我借书,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何况他又被凤凰一族娇生惯养至今,远不及他那位脾气好又处事圆滑的哥哥,这位二公子活了这么大年纪,恐怕在鸟生里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低头\'二字。”
闻言,云吞棉凝望一直在低着头不发一言的风璇,心里登时说不上是同情还是活该了。未婚妻跑了是让鸟心痛,不过这位爷也太张扬跋扈了些,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抢也不愿低头,实在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呵,”一声冷笑从风璇的唇边溢出,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绥,怒不可遏道:“多说无益,直接来战吧!你赢,我这就走,我赢,你告诉我书的下落!”
听到“战”之一字,苏绥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