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病榻之前

次日清晨,肖华飞正与金朋义在帐中用早饭,吴苟道掀开帐帘将头探了进来。

肖华飞与吴苟道眼神一碰,便让金朋义自己先用餐,他则起身离开大帐,跟着吴苟道来到帐外。

吴苟道低声说道:「有人昨晚去了宫中御医家中,虽然御医现在全在宫里,但消息恐怕还是露了。这人离开御医家,便去了几家***的府上,不多时便有几顶轿子向着礼部李尚书家里去了。」

肖华飞道:「李春阳回来了?」

吴苟道点头,「已经回来了,不过邹通他们可还在路上,看来是李春阳把随从撇开后,单独回来的。」

肖华飞搓着手指说道:「是我小看了这些文官了,这些家伙鼻子够灵的。知道都谁去了李春阳府上吗?」

「有刑部的人,吏部的人,还有工部、兵部的几位大人。不过他们谈了什么,小的们没有探听到。」吴苟道有些歉意的回道。

「盯紧就是了,一群文官还闹不出太多花样,他们能做什么,本官心里有数。」

肖华飞不是看不起那些文官,这些人要是在朝堂上骂架,肖华飞肯定骂不过他们,可是让他们动手造反,就不太可能了。

文官嘛,能动嘴时,就绝不会动手。

再说这些人在京城也没什么兵权,就算他们手里有些护城兵丁,也起不了什么用作,那些巡城兵丁吓唬老百姓还成,想要攻打皇宫肯定做不到。

肖华飞将文官这面的事放下,转而问道:「指挥使那面可有消息?」

吴苟道摇头,「只知道昨天指挥使便护着两位王爷出了京,至于后续的情报,属下这边没接到任何消息。」

肖华飞表示理解,冯克明肯定不会向吴苟道这面通报消息,毕竟人家才是影龙卫的正牌指挥使。

肖华飞让吴苟道继续关注两边的动静,若是有情况随时来报。

吴苟道领命离去,肖华飞则回帐继续陪着金朋义等消息,对肖华飞来说,现在还不是主动出击的时机,只有事态到了无法挽回时,肖华飞才敢让三万京营大军直抵京城。

...

皇宫。

孙福已在重熙皇帝身边连着守了几天,重熙皇帝此时已病入膏肓,御医们束手无措,汤药已无法喂入皇帝的口中。

卢丞相一直陪在宫中,这位为帝国付出一生的老人,此刻和孙福一样,已被重担压垮了脊背。

孙福请卢丞相到偏殿休息一会,卢丞相摇头拒绝,就那样佝偻着身子,继续坐在床帐外,直直看着自己的学生。

御医来到孙福耳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颤声道:「陛下怕是......怕是挺不到明早了。」

孙福眼中猛然射出暴虐的光芒,死死盯住御医,嘴唇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片刻后,孙福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跪伏在皇帝榻前,浑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流下。

几十年的主仆相伴,孙福算是重熙皇帝最亲近的人,卢丞相能理解孙福此时的心情,不过身为帝国丞相,卢丞相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卢丞相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椅子,走到孙福身边,轻轻拍着孙福的肩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有些事还需要陛下做最后的安排,要让陛下醒过来。」

良久后,孙福起身对御医吩咐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陛下清醒过来。」

御医身子一颤,有心拒绝,可他面对孙福想要杀人的目光,顿时便萎了。

按御医们原本的想法,最好是让重熙皇帝就这么去了,这样的话他们不会担太多的责任。

可是要用虎狼之药,透支皇帝的生命力的话,必然要记入用药记录,搞不好朝中会有

人让他们承担医治不力的罪责。

但御医此时不敢违抗孙福的命令,这位宫里的老祖宗现在可是敢杀人的。

御医们在孙福的注视下离开皇帝寝宫,去准备汤药,孙福连带着将一众小太监赶出寝宫,只留卢丞相在殿中。

当殿中只剩二人时,卢丞相忧心忡忡问道:「冯都尉能把事办好吗?」

孙福向着重熙皇帝瞄了一眼,见皇帝依旧在昏迷中,才小声回道:「冯都尉执掌影龙卫多年,虽然平时不显山露水,但做事还是可靠的。」

卢丞相心情复杂的自语道:「咱仨这么干,是不是有些过了,那二位毕竟是陛下的儿子啊。」

孙福有些气恼的说道:「丞相大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时不是您二位说服老奴这么干的吗?什么主少国疑,又是消除隐患,如今冯克明已经开始动手,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到底,是老奴辜负了陛下。」

卢丞相道:「我也知道二位王爷是陛下的骨血,可是谁能想到陛下会将皇位传给世子,如果不让冯都尉剪除隐患,那世子能坐稳皇位吗?到时大乱一起,我等岂不是更对不起陛下的托付!」

孙福知道卢丞相身为文官,更看重帝国的延续,和他的想法肯定不一样,这样的争论他们仨人已经争了几天,最终冯克明和卢丞相都站在了孙福的对立面。

二人说服孙福按照他俩的想法来处置两位王爷,这算是欺负重熙皇帝命不久矣,在孙福看来这就是有负圣恩的表现。

但卢冯二人说得也有道理,国不可有二君相争的危险,既然皇帝不忍心动手,那只能臣子服其劳了。

于是冯克明去护送二位王爷,主动送上门的肖华飞就被安排去了京营。

孙福说到底只是一个宫中太监,虽然在宫里被人叫作老祖宗,可是对于宫外,他的影响力远没有二人强大。

可以说孙福是捏鼻子认了,卢冯二人的安排,心中纵有不快,以后只能到皇陵去说了。

半个时辰后,御医带着小太监把熬好的汤药端进重熙皇帝的寝宫。

孙福望着小太监端着的汤药有些愣神,御医在孙福耳边说道:「此药服下后,陛下估计可以清醒半个时辰,然后就....」

孙福冲他摆了摆手,然后吩咐小太监请两位亲王世子与宫中众嫔妃到御前来。

皇帝如果醒过来,肯定要让这些人见上一面,孙福能猜到重熙皇帝的心理,最后的时光里,想来皇帝也想见一见这些亲人吧。

特别是谷王世子,那是重熙皇帝亲选的皇位继位人,想来皇帝还有很多事想对他交待。

重熙皇帝的嫔妃与两位世子一直等在宫外,时间不长便进入到皇帝寝宫。

齐王世子炻进来就对孙福劈头盖脸问道:「孙公公一直不让我们见陛下,这是想要干什么,莫非是要隔绝中外?」

谷王世子则先对孙福与卢丞相恭敬行礼,然后才低声问道:「皇爷爷身子如何,几时能够康复。」

卢丞相与孙福相视一眼,两位皇孙遇事的表现,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然不排除齐王世子抱着破罐破摔的打算,反正皇位归谁已经在宫中传开了,闹一闹说不定还能为将来留点尾巴。

万一齐王真有什么打算,到时齐王世子将这句话传开,必然引得朝中人心大乱,天下臣民也会生出疑问,今天这话就是最好的起事因由。

不过齐世王子与两个老狐狸相比还是过于稚嫩了,二人的打算他根本不清楚,这话算不算白说,不久之后便能知道。

孙福根本没理会齐王世子,而是对谷王世子与众嫔妃微微一礼道:「陛下服药后便会清醒片刻,还请各位贵人稍安勿躁,有事就等陛下亲

自垂问吧。」

孙福在宫中的权威,足以让除两位皇孙外的人闭嘴,重熙皇帝修仙多年,一向与后宫不亲近,这些嫔妃就是一群活寡妇,自然不敢撩拨孙福不快。

齐王世子再次跳出来,对御医皱眉问道:「这是什么药,药方可曾记录在皇爷爷的起居注与御医房当中,要是你们胡乱用药,害皇爷爷病体难愈,小心齐王府与本世子绕不了你们。」

对御医们来说,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御医们被齐王世子怼得心里一阵发虚,全部低着头,没人敢接这话,这药肯定能让皇帝醒过来,不过之后便不好说了。

谷王世子看御医们的表现,心中也有狐疑,求助的望向孙福。

孙福神情沉重,回望着谷王世子,他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有事些事,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决定的,显然是让谷王世子出面解决这件事。

谷王世子深吸一口气,对齐王世子道:「王弟不要再闹了,这里有卢丞相与孙公公,还有众位宫中长辈在此,没人能害得了皇爷爷。」

齐王世子冷笑道:「本世子身位天家血脉,自然有责任过问皇爷爷的病情,而且你我二人的父王此时被逼离京,本就是有违常理人伦。本世子心中有疑,说两句又怎么了?」

谷王世子道:「你两次三番说些胡言乱语,拖延皇爷爷用药,莫非是不想让皇爷爷清醒过来?」

齐王世子讥讽道:「我的好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现在皇爷爷可还在,还不由不得你一人做主。」

卢丞相见两位皇孙争个没完,心中哀叹,皇家与普通老百姓家的糟心事,真的一点区别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