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虎眼睛紧盯着广场上的黄袍之人,松松双肩,展开手臂虚着拉弓比划了一下。
觉得有了把握以后,王老虎才拉弓搭弦,将箭尖指向齐王,箭尖随着王老虎的呼吸,有节节奏的微微晃动。
王老虎回头望了眼墙下的肖华飞,轻轻点了点头。
肖华飞让墙外兵士喊的更加卖力,听见兵士的喊声又雄壮了几分,对着那三十名拉着撞木的力士一招手。
在众人压抑的呼吸声中,粗大的撞木被扛上肩头,只等着肖华飞一声令下。
肖华飞对着王老虎用力一挥手,王老虎将弓拉满,屏住呼吸,向着齐王果断射出一箭。
嘭!
弓弦的嗡鸣声穿破了长空,即使万人的声浪也没有盖住这声弓鸣。
肖华飞心骤然一紧,向着扛着巨木的力士大喝道:「撞!」
这些力士后身齐满了披挂整齐的兵士,这些兵士全是精挑细选的京营兵士,个人技艺高超,彼此又熟悉,善于合击之术。
王老虎目光随着羽箭的飞行轨迹眼都不眨,他虽然说得底气十足,可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有时还得看老天爷开不开眼。
射艺与运气缺一不可。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王老虎甚至看到了,羽箭因受力由弯曲到变直的过程。
尖箭撕裂空气,发出了死亡的轰鸣。
在齐王与身边侍卫反应过来之前,箭中咽喉,人倒,门破!
齐王临死前,除了颈椎骨破碎的声音,再没有发出任何命令。
王老虎今天的运气很好,在极限距离外开弓射箭,将齐王的帝王梦一举击碎。
全身披挂的京营兵士如涌浪般冲入宫院,那些想要举刀杀害朝廷官员的叛军,也被京营中的神射手开弓射倒。
齐王一死叛军人心溃散,根本无力再阻挡京营兵士的攻击,纷纷四下逃散。
更多的人跪地投降,他们记住了刚才京营的喊话,协从不究,保护朝官,无罪有功。
眼下齐王被人一箭射死,这些人没有心思再遵照齐王的命令行事。
很多有小聪明的叛军在头目的带领下,反而把朝廷官员小心的奉承保护起来。
指望这些官员能给他们说些好话,让京营兵士放他们一马。
那些被齐王胁迫的官员,认出了冲进来的人马是京营所属兵士,还在人群中认出了自家子侄。
他们马上就挺直了腰杆,变得扬眉吐气起来,对着身边的叛军数落起来,说他们数典忘宗,有负大行皇帝信任。
齐王的那些死忠此时失魂落魄,也没了反抗的勇气,他们围在齐王的尸身前,悔恨不已。
昨天齐王对他们的许下的封赏誓言,尤言在耳,可现在已经支离破碎,许多人二话不说,举刀自刎。
这些人手里有谷王一家的血债,与其落到影龙卫手里拷问出姓名籍贯,以后穷究家人罪责,还不如现在就追随齐王于地下,免得给家人带去麻烦。
大部分叛军已经跪倒投降,少部分被赶到角落,负隅顽抗。
京营兵士对投降的叛军也没手软,每一只耳朵均不愿错过。
肖华飞让金朋义把投降的叛军收拢关押,还是先别把这些人杀光,多少要留些,等辛焯回京后再做处置,有些事还是得小皇帝亲自来做。
否则小皇帝心里憋着的那口怨气,发泄出不来,指不定要对着谁发邪火。
侥幸活来的这些叛军,不管是杀是放,肖华飞打算全扔给小皇帝决定。
恩出于上的道理,肖华飞还不用别人教。
而且当下还有一群
文官在这里看着,肖华飞对这些很了解,别看他们刚才对叛军喊打喊杀,可如果肖华飞真把人全杀光,这些人转头就会在小皇帝那里给自己上眼药。
什么杀俘不祥,侵扰先帝,嗜血好杀等大帽子,会不要钱的扣到他脑袋上。
这次肖华飞属于逆挽狂澜,功劳多少有些压不住了,文官们那些黑眼珠小,白眼仁大的家伙,会在小皇帝面前下怎样的绊子,肖华飞自己都有些不敢想。
收拾几个文官与满朝公敌,这中间的尺度,可得好好拿捏。
那些负隅顽抗的叛杀,被杀了干净,但那些一开始便投降的叛军,还剩下不到三百来人。
肖华飞有些惊叹金朋义杀俘的速度,当兵吃粮,拿敌取功,京营兵士杀降的效率,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金朋义显然刚才是故意拖延了几分,没有第一时间把停止杀俘的命令传达下去。
站在金朋义的立场上,肖华飞多少有些理解他的做法,将来金朋义十之八九会成为京营统帅,不管能坐在主将椅子上多久,他也要开始拉拢手下了。
而拉拢手下最快捷的方法,就是让
眼下这种情况,成了金朋义收买人心的最佳场合,而烂摊子正好丢给肖华飞去面对。
毕竟肖华飞才是这里事实上的主事人,有什么问题,定义肖华飞来背。
金朋义这么做倒不是不顾念,两人的兄弟情谊,而是实在做顺手了,习惯成自然。
一不留神,就顺手坑了肖华飞一把。
肖华飞看着眼前的小猫两三只,连忙叮嘱金朋义不能再杀了,多少要留些给小皇帝献俘夸功时用。
金朋义笑着点头说他知道,可眼光不停的飘向兵士腰间的人耳朵,嘴笑的都有些合不拢。
肖华飞心中一叹,全懂你特么还这么干,把皇帝停灵的宫院杀了一个人头滚滚,就等着朝官们对他俩弹劾吧。
而肖华飞肯定是文官们火力的集中点,跑都跑不掉。
朝堂上就是这样,谁风头劲,谁就会成为众矢之地。
多年沉淀下来的朝争文化,早已割裂了大晋朝堂,别管是东风与西风,干就完了。
金朋义仗着承远侯的家底,根本不在乎文官们的弹劾,身为大晋勋贵,谁要是不被文官们弹劾几次,那会让人瞧不起的。
承远侯府一直养着几名专写辩罪疏的幕僚,可惜金朋义去年才袭爵,这些人一直白养着,这时拿来用正好。
一名勋贵出身的将领跑到金朋义耳边嘀咕几句,金朋义听后却神情大变,连忙来到肖华飞身边。
「那个齐王好像不是本人,王家老二见过他,瞧着可不怎么像。」,金朋义用只有他和肖华飞能听到的声音,把王老二的话复述一番。
肖华飞听到后,深深皱起了眉,顾不得再考虑如何应付那些文官,迈步就要去看齐王的尸体。
这时正有两人向着肖华飞身后走来,保护肖华飞的兵士认出了其中一人,另一位则是身着***的服侍,他们就没有拦阻。
老者离得老远,就招手喊道:「小肖大人慢行几步,等等老夫。」
肖华飞觉得喊他的人声音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再哪听过,便转头一望。
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兵部侍郎赵宏锦那老狐狸,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人正是在午门失踪的赵千里。
肖华飞隐隐对二人的关系有些猜测,不过没有出言询问。
金朋义回望嘟囔道:「这个老不死的咋来了,刚才没注意,这个老家伙不在那群文官当中吗?」
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嘟囔完,金朋义摆出惊喜的脸孔,连忙拱手
向着赵宏锦大笑道:「哎呀这不是赵侍郎嘛,老金我一直还在担心赵大人的安危,嘱咐儿郎们一定要找到赵大人,现在看赵大人不缺胳膊少腿的,老金从心里替你高兴。」
赵宏锦远远的向着金朋义拱拱手,笑而不语。
肖华飞见赵宏锦正快步向这边走来,当即当转身,向着赵宏锦过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他不能不给赵宏锦面子,毕竟人家在东阳关那次,或多或少帮过点忙。
片刻后,四人碰面,再次寒暄起来。
肖华飞拱手道:「赵大人安好,晚辈见老大人无恙,心中也是欢喜莫明啊。」
赵宏锦见肖华飞不提身边的赵千里,便指着赵千里说道:「劳烦小肖大人惦记老夫,这赵千里与你也是熟人吧,他是我弟弟家的孩子,可怜我那弟弟走得早,这孩子打小老夫就接到身边照顾,以前一直拜托冯都尉给他碗吃,今日看来这孩子以后得跟着小肖大人讨生活了,还望你照顾一二啊,要打要骂,不用看老夫的面子,该收拾就收拾。」
金朋义笑道:「之前看着赵兄弟就和谁挺像,老金我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听赵大人一说,再细看几眼...别说这兄弟还真跟你赵大人连相,要说是你亲儿子,也没人会不信。」
说完金朋义一指肖华飞,「让你儿,侄儿好好跟我肖老弟混,白不了一个光明的前程。你家那几个儿子不成气,说不准以后你们老赵家,就要看千里这小子的了。」
赵宏锦难得的尴尬了一下,轻咳一声,表情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肖华飞闻言,看着赵千里眼睛一眯,一幅不可言的画面跃出脑海,替赵千里他爹默哀了几秒。
赵千里却没有一丝不对的表情,对肖华飞与金朋义躬身行礼,做足了下属的全礼,让人挑不出来一丝毛病。
赵侍郎笑吟吟的低声说道:「且让老夫猜一猜,二位大人可是要去看那齐王的尸体?」
肖华飞眼中射出寒光,同样笑着回道:「老大人到底知道些什么,还请直言相告,晚辈对您可是一直尊敬有佳,您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在瞒着天下人与朝中百官吧。」
赵侍郎用手指虚点了点肖华飞,笑着回道:「你和姓冯的那个老家伙一样,瞧谁都不像好人。要老夫说这是病,得改啊。老夫知道那个齐王是假的,你们不用去看了。」
肖华飞温和的拱了拱手,算是对赵宏锦的回应,眼睛却不离赵千里的脖子。
要是赵千里在这中间还藏有猫腻,肖华飞不介意让这对搞不清是父子,还是叔侄的爷俩,尝尝影龙卫的手段。
齐王的下落事关朝局安稳,要是有人还想在这中间作文章,那今天京城中死难的百姓将无法闭眼。
对于不在乎老百姓死活的人,肖华飞也不会再乎他们的死活。
尚书也好,侍郎也罢,食民骨髓,却不干人事,不弄死还留着过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