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兵快跑

没有预期之中的怒火,少年缓缓直起腰,整个背脊上一片盐渍,几丝血迹从绿色军衣里渗出,最后那块石头太沉,少年气喘如牛。

排长,你,你没事吧!少年呲咧着嘴,最后那一掷力量使狠了,少年手足酸软,不过淤积在心头的那口怄气消了。

没,没事。三排长从震撼里醒来,确定了少年没发狂,一颗心不惶恐了。

干嘛哩?弄那多石头干啥!

哦!少年说,树下坐吧,又叫排长你操心了。

三排长在榕树的荫凉里坐下,顺根烟给少年,自已点一根说,就觉得奇怪,整那一片石头干嘛。

一大片码放齐整的石块在阳光下,层层叠叠,少年说,也没啥,就觉得那个猪圈小了点,我打算翻个新,砌大点。

哦!三班长是无语了,半山那不是石头,有必要弄得如此惊天动地吗?难道河边的卵石与众不同吗?

这话三排长没说,神情带出来了。

血性本是心通剔透的人,早猜到了。

对了,山上块石棱角多,我怕伤了小猪,所以,所以……

别所以了。三排长气大了说,你咋那多花花肠子,怕怕怕,怕啥呀,不就两只小畜生吗?死了他妈的拉倒。

三排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在忌违死字了,声音还大。

少年底了头,很有点委屈,说不能把猪养死了是你,如今说死的也是你,妈的,这还叫人活吗?

这话血性也没说出来,不过神情也带出来了。

行了。三排长说,新兵连三个月熬过去啥事就没有了,别在弄啥花花搓搓的了。其实……

三排长失去了讲下去的兴趣,同一件事反复的说,多了也就厌了,不厌其烦那是说给别人听的,不是针对自已。

看着三排长阳光下远去了的背影,少年豁然不委屈了,怎么着就有种恶作剧的成分,不地道。

或许潜意识里依旧存在不服的心里,只是少年不愿承认罢了。

痞性终究是痞性,睚眦必报或许从根本上才真正符合西街混混子的秉性。

这一刻,少年内心纠结,军人毕竟是军人,荣誉氛围不断地潜移默化,少年至此有点后悔。

这天下午灿烂的阳光里少年跟自已说,你是个军人,真正的军人,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别折腾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三排长见到连长后说,连长,别叫小兵养猪了,再养下去,猪没问题,我得有问题了。

连长叉着腰说,你这是跟我诉苦来着,还是想提啥条件呀?

三排长说,啥也不是,总之,这孬小兵实在是太捉弄人了。

连长哈哈一笑,楼了三排长说,你总算明白了,明白就好,明白了就好呀!

卡!三排长说,连长,敢情你早知道了,卡,就我一个糊涂虫,你不地道。

说啥哩!连长说,没事我忽悠你干啥,我不也才相通吗?跟你说,从此无论孬小兵咋折腾,都让他折腾好了,我是明白了,就不知你明白没明白。

我明白啥?卡!三排长说,连长,你这不都废话吗?跟没说一个样。

是吗?连长也挺觉得纠结,总之,任其发展好了。

晚饭后,楼顶上,夕阳如血。

指导员对连长说,放弃了。

不至于。连长说,我就为了安抚安抚三排长,别说,这小兵真能折腾。

指导员一笑说,这些年,龙强弄来的哪一个不是刺头,你也见着了,孬小兵潜力惊人呀!

你看出来了。

我没傻,这要看不出来,我这指导员不白搭吗?

也是。连长说,政治思想工作是你的特长,要不孬小兵还是你来弄吧!

少来!指导员说,大包大揽是你,这会想推诿了不是?门都没有。

没这么绝情吧!连长说,好歹我俩共事了五年了,你就能撒手不管?

没你这么说的。指导员说,啥事都好商量,唯独这事没商量!

卡!不是吧。连长说,养猪这主意可是你出的,说啥成大事者,比先劳其心志啥的。

指导员说感慨的说,算我说错了行吗?

不行。连长说,你不管也行,你拿三条烟给我,算是补偿好了。

卡!指导员说,我这不夸大了吗?

谁叫咱俩是搭档来着?

指导员想了想说,要不这么样吧……

咋样啊!你干脆点。连长说,老搭档了婆婆妈妈的干啥?

不怎么样?指导员说,三条烟我给你,能不烦我行吗?

咋变性了。连长看看指导员神色不对,都是多少年同事了,谁不了解谁。连长顺着指导员眼光看过去,顿时头大如斗。

夕阳里,一溜学生奔跑在山麓通往军营的道,此时,暮色在群山翠谷间云集,初夏的天,云彩似火烧。

一路领先的是少年军人,那个赢瘦的身躯此刻看上去愈加赢瘦了,一个山一样沉重的身躯压在少年身上,少年疾步如飞,汗如雨落。

不会吧!连长这一刻真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是歉孬小兵花样百出,也不是怨怪孬小兵变着法的折腾。而是这一幕实在是太惊人了。

看得出来,小兵驮着的那个学生体型巨大而肥硕,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只蚂蚁驮着一头大象的感觉,偏偏蚂蚁还极为强悍,强悍的叫人突然有种不成比例的反差。

这种反差叫人忍禁不住的眼眶酸楚,或许更多的是震撼。

直入心灵深处的震撼……

小兵,快跑!说不出是那般的心情,也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动机。

站在军营最高处的连长几乎脱口而呼,血色里连长眼光犀利,他看出来了小兵背上驮负的是个重伤了的学生。

军人的正义感,发自天性,连长突然有了种自豪感,救死扶伤,保家卫国,不正是彰显军人的荣誉吗?

此时,奔跑中的少年目光血红,沉重到窒息的喘息越来越沉,少年一路致山巅而下,到山麓时,已经疲态尽显。

一中午的驮负石块,耗去了少年太多的体力。

此刻来自西街的不良少年,还未伟大到把救死扶伤看成一个军人的荣誉,他不停的跑,只是出自人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