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异常的忿恨

已经习惯了在宁静中听豁然响起枪声的特种队员们不在紧张,很多的时候子弹呼啸着飞过头顶,将壕沟壁上的泥石击打的迸飞如雨。

只是迸飞如雨,次数多了,队员们的眼神里就显出麻木不仁来。

来而不往非礼也。

雨停的那个黄昏,血性和白结巴双双枪响,对面山头的一处岩壁染红了鲜血,枪响的那一刻血性看清了半张很孩子气的脸,久不见阳光的脸上带着一股极度营养不良的菜色。

没有一丝的兴奋与激情。说不出是怎样的一种心情,白结巴背靠在壕沟壁上,烟抽的很凶。

这处壕沟离刚才的狙击点有点远,通常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无规律可循,全凭感觉。

那个狙击手死了。血性换了位子后能清晰的看见狙击手被子弹击打的歪倒的半片身子,一枪在眉心附近,另一枪从微侧的太阳穴处穿过。

子弹的巨大惯力,将趴伏的狙击手几乎掀翻了,有半个身子暴露在视野里,于是,血性很轻易的看到了一些不愿意看见的一蓬黏稠在一起的湿漉漉长发。

那是个孩子!白结巴语声里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似乎十分冷漠,但血性能感觉出冷漠中的那种抑制了的忿怒。

的确是个孩子。血性很肯定的说,同时她也是个狙击手,并且还是个女孩子。

这次白结巴的眼神里情绪开始波动,那个岩壁处他和血性观察了有几天了,那块岩石旁的杂草异常的茂盛,很有一些遮掩的痕迹。

狙击很多时候和守株待兔有些相似,但狙击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守株待兔。

妈的,白结巴重重地砸了沟壁一拳,这该死的战争!

是该死!血性将枪支在了身旁,雨停不久的缘故,两人都是一身泥泞。唯有一双手保持着洁净和干燥。

结巴,咱们这次也得封口,一个女的,咱丢不起这个脸。愈发颧骨高耸的血性深陷的眼窝里双眼微闭。

没啥!白结巴说,既然手里握上了枪,就没男女差别。

你来我往的枪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愈发密如爆豆起来,越南人学精了,有时放的是空枪,并没有确定的目标。你一还击,隐蔽点暴露了,对方所有的狙击点同时开火,子弹呼啸而来宛若大雨倾盆。

二土匪老黑那个山头一个队员就是这样被打成了蜂窝,上半身中了十几枪。

狙击枪子弹威力巨大,几乎是打那那就是一片血肉模糊,那夜老黑红了眼,看着面目全非仿佛被撕碎了的队友,这个巨汉全身颤栗,一双瞽目里血光莹莹。

是战争就会死人。

二土匪老黑的这个队友是全特种大队上前线以来死的第一个人,得知这个消息的血性跟赵哥说,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或许还会有更多。赵连城目光悲伤,毕竟这是特种大队死的第一人,赵哥远没到习惯与麻木的程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哥说,这跟短不短命无关,是战争就会死人。

那天瓢泼大雨中赵哥受了寒,说话声有些子瓮声瓮气,他清淤的那段战壕有一段塌了方,如果不是血性赶过来帮忙,赵哥不知道自已还能坚持多久。那日的雨真大。

血性张嘴笑了笑,笑容苦涩,话都由你说,但我知道咱们都不会是第二个。

赵哥笑了,或许是年纪长了几岁的缘故,如今的赵哥显得极为成熟,这就对了,能这样想,说明你丫的是看开了。

能不看开吗?横竖这场战争都要打下去,既然不能当逃兵,那么只有打,好好的打,打出一条活路来。

是啊!打出一条活路来。这天赵连城很感慨,少年军人的一句出不上多豪言壮语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处豁然颤栗。

就算不为自已,但为了父母,为了兄弟姊妹,为了不负那个长辫子女孩白豫的期望,我也得好好的活下去……

赵连城在为生命感慨的时候并不知道到无论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死亡,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战争还在继续,只要枪声还在响起,就会有生命的离去。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活着,却必须无时不刻的面对死亡。

那也是一种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相对于山头的四个小队来说,五棵松的驻防就安全的多。

这个安全也是相对的,毕竟离前线也很近,甚至你用心的去体会,也能感受到生死一线的那种恐惧。

雨后的天空还未有完全的晴朗,依然是没有月,星光黯淡。

从夜幕中偶尔零碎飘落的几滴雨珠在目光所及处宛如水边垂钓的雨丝般银亮,小花哥在隐蔽哨所里叹了口气,很是有点伤感。

自从雨停后,小花哥是越来越明白是被排长忽悠了。

本来这种忽悠也没什么,不至于叫楼小花如此耿耿于怀,很多事如此,过去了就过去了,军人嘛!就该有个海一样的胸怀。

但这次不同,小花哥投入了太多太多的热情和心血,想想都无法释怀。

从本质上说楼小花很阳光,阳光到不屑使用任何手段去忽悠自已的战友。根本原因在于他无法跟大队长龙猛开口,几乎整个二小队的成员都没法开口。

抱怨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那夜排长的异常爽快,小花哥是当局者迷,忽悠者和被忽悠者,不知不觉的进行了角色互换。

结局就是异常的忿恨,这一夜小花哥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此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从湿气很重的风里偶尔传来一两声零碎而悦耳的铜铃声,很微弱。

你不仔细听,几乎都察觉不到。

那些铜铃安放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有小花哥预想中的那么明显的警示作用,甚至于有一天夜晚还引起了误会。

一只野兔撞上了草丛枝柯上牵扯的线,一阵急促而惊心的铃声在宁静的夜晚里响的格外渗寒,后来知道是虚惊一场,小花哥一度有了去了铃铛的想法。

一来偌大个山麓不可能没有野物出没,二者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小花哥很是担心一旦没把握住条件反射的开了枪,引起恐慌。

当然恐慌是针对山下的战地临时医院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