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传说:雷多·阿特雷兹公爵去世的时候,天空中有一颗流星从他祖先在卡拉丹的宫殿上划过。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童年简史》
伏拉迪米尔·哈可宁男爵站在他的临时指挥所里,外面是火光通明的阿拉凯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远处的屏蔽墙上,在那儿,他的秘密武器正在发挥作用。
爆炸性火炮。
公爵的战斗人员退却到防御洞穴里,进行最后的抵抗。这种火炮破坏洞穴的出入口,缓慢地喷出适量的橘黄色火焰,炸飞洞口的石块和泥土……公爵的人便被密封在洞穴里,就像被堵死在窝里的动物,最终被饿死、渴死。
男爵能感觉到远处鼓点般的爆炸声,嘭……嘣,嘭……嘣!
男爵心中暗暗得意:谁会想到在屏蔽时代的今天重新启用火炮呢?但公爵的人会利用那些洞穴,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皇上一定会欣赏我的聪明,保存了我们双方共同的力量。
他调整了身上的一个小支撑架,这些支架支撑着他那肥胖的躯体,防止重力的影响。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扯动了下颌的赘肉。
他想:公爵这些勇猛的战斗人员全给浪费了,真可惜。他笑得更开心,自己笑出了声。遗憾应该是残酷!他点点头,失败应该定义为代价高昂。宇宙不变,对于每个能做出正确决策的人张臂欢迎。犹豫不决的兔子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迫逃往地洞。要不然你怎么能控制喂养它们?他把自己的战斗人员看成是蜜蜂,追逐驱赶兔子。他想:当你有许多蜜蜂嗡嗡为你工作时,这样的日子才真正地甜蜜。
他身后的一扇门打开了,男爵转身前先观察了一下反射的影子。
彼得·伏来走进来,身后跟着男爵的警卫队长乌曼·库图,门外还有几个人在走动。他的卫兵在他面前都小心地做出一副羔羊似的表情。
男爵转过身。
彼得用手指触了一下额发,算是敬礼。“好消息,阁下,萨多卡兵把公爵带来了。”
“当然,他们带来了。”男爵嘟哝着说。
他仔细看着彼得那张女人脸上清晰的邪恶的表情,还有那眼睛:那阴暗的眼眶下有一双深蓝深蓝的眼睛。
男爵想:我应该尽快除掉他。他差不多没什么用了,快对我个人的地位构成严重的威胁了。首先,他必须使阿拉吉斯人民恨他。
然后,他们就会欢迎我亲爱的菲得·罗斯来当他们的救星。
男爵将注意力转向他的卫队长……乌曼·库图,下颌两条剪刀线,下巴像靴子……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因为他的恶习众所周知。
“首先,把公爵出卖给我们的奸细在哪儿?”男爵问,“我必须给他奖赏。”
彼得足尖一点,转身对门外的卫兵做了一个手势。
门边一个黑影一晃,越走了进来。他步履生硬、艰难。胡须垂在紫红色的嘴唇两旁。只有那双老眼还有活力。越走了三步,彼得给他做了一个手势,越便停下来,站在那儿,看着另一边的男爵。
“啊……哈……哈,越博士。”
“哈可宁阁下。”
“你已经把公爵交给我们了,我听说了。”
“我已经履行了我的诺言,阁下。”
男爵看着彼得。
彼得点点头。
男爵看着越说:“是咱们信上谈的那笔交易,嗯?”
“你记得很清楚,男爵阁下。”
越现在让自己沉思,意识里的时钟敲出了深深的寂静。男爵态度的微妙变化使他感到自己受了骗。瓦娜确实已经死了……他已无能为力。不然,虚弱的医生内心应该能感到一线希望。但男爵态度已表明希望一丝不存,一切都完了。
“是吗?”男爵问。
“你答应过要解除瓦娜的苦难。”
男爵点着头,说:“哦,对。现在我想起来了。我确实答应过,那是我的诺言,也是我们超越皇家预置控制系统的方法。看见你的比·吉斯特巫婆在彼得的疼痛放大器里哀苦求饶,你受不了。好吧,伏拉迪米尔·哈可宁男爵总是信守诺言的。我告诉你我会把她从痛苦中解脱,并同意你跟她团聚,那么,就这样吧。”他朝彼得挥挥手。
彼得的蓝眼睛一亮,像猫一般敏捷流畅,突然闪到越的背后,手中的刀像鹰爪般一闪刺进他的后背。
老人僵住了,始终注视着男爵。
“跟她团聚吧!”男爵鄙夷地说。
越站着,摇晃。他的嘴唇小心准确地动着,声音的抑扬顿挫控制得特别好:“你……以为……打……打败了……我,你……以为……我……我不知道……我为……我……的……瓦娜换得了……什么。”
他轰的一声倒下去,没有弯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就像一棵被锯断的树。
“去跟她团聚吧。”男爵又说了一遍,就像是一个微弱的回声。
越给了他一个有某种预兆的感觉。他摇摇头,注意着彼得,看着他用一块布擦掉刀刃上的血,那奶油般光滑的脸上和那蓝眼睛里露出了满足。
男爵想:他就是这么亲自动手杀人,能了解也好。
“他确实交出了公爵?”男爵问。
“没错,阁下。”彼得回答。
“那么,把他带进来!”
彼得看着卫队长,后者转身去执行命令。
男爵低头看着越,从他倒下去的方式看,似乎身体里长的不是骨头,而是橡树。
“我从不相信一个奸细,”男爵说,“哪怕是我自己造就的。”
他看着窗外,那一片黑黝黝的宁静属于他男爵,他知道。封闭屏蔽墙洞穴的炸弹声已停止,所有的兔于洞都被堵上了。突然,男爵的意识里感到那空洞的黑暗真是美妙绝伦。当然,黑色中的白色,那镶嵌的白色、瓷器般的白色也不相上下。
但他仍抹不掉那一丝怀疑。
那蠢医生是什么意思?当然,他很有可能知道最终自己的结果。但有一句话却使他心里惶然:“你以为打败了我。”
他想说什么?
雷多·阿特雷兹公爵走进门。他的手臂被铁链拴着,脸上沾着泥,制服被扯烂,有人割掉了他制服上的徽饰;腰上挂着布条,有人没解开他的制服,直接扯掉了他身上的屏蔽带。公爵的眼睛里露出迷糊的愤怒。
“啊……”男爵犹豫地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声音太大。早就梦想的这一刻有点出人意料。
那个倒霉的医生差点让我乱了方寸!
“我想公爵服过药,”彼得说,“越是用这种方式抓住他的。”彼得转身问公爵:“你被下了药,对吗,亲爱的公爵?”
那声音很遥远。雷多能感觉到那铁链,酸痛的手臂,干裂的嘴唇,火辣辣的两颊,嗓子渴得冒烟。传来的声音像被棉花裹着,眼前的东西都隔着一层布。
“彼得,那女人和小男孩怎么样?”男爵问,“有什么消息吗?”
彼得看了一眼卫队长,再看着男爵,用舌头舔舔嘴唇。
“你已得到一些消息!”男爵严厉地说,“是什么?”
“派去执行任务的两个人,阁下……他们……嗯……已经……找到了。”
“那么,一切顺利?”
“他们死啦,阁下。”
男爵的脸一下活跃起来:“那女人和小男孩呢?”
“没有踪迹,阁下。可那附近来了一只沙蜥。我们在调查现场时,它出现了。也许跟我们预料的差不多……一次事故,也许……”
“咱们不谈可能,彼得。还有那架丢失的巡侦机呢?对我的门泰特,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阁下,很明显,是公爵的人驾机逃跑了。杀了我们的飞行员,逃跑了。”
“是公爵的什么人?”
“阁下,杀人劫机于得干净利落。可能是哈瓦特,或者是哈莱克,也可能是伊达荷,或是别的高级军官。”
“可能。”男爵低声说。他看了一眼摇摇晃晃的公爵。
“阁下,局面已在掌握之中。”彼得说。
“没有!那愚蠢的行星学家在哪儿?这个叫凯因斯的人在什么地方?”
“阁下,我们已知道去哪里找他,已派人去了。”
“皇上的人这样帮助我们,我不喜欢。”男爵低声说。
声音好像透过棉被传来,但有几句话触动了公爵:女人和男孩……没有踪迹。保罗和杰西卡已经逃脱。还有哈瓦特、哈莱克和伊达荷都不知去向。还有希望。
“爵位印章戒指在哪儿?”男爵问,“他的手指上没有。”
“那个萨多卡说,得到公爵时就没看见戒指,阁下。”卫队长说。
“那医生你杀得太早,”男爵说,“那是一个失误。你应该先让我知道,彼得。你动作太快,对咱们的事业不利。”他皱着眉说:“可能。”
那想法像正弦波一样悬在公爵的意识里:保罗和杰西卡已经逃走了!他记忆里还有别的事:一笔交易。他快要想起来了。
牙齿!
他记起了一部分:一枚做成牙齿形状的毒气药丸。
有人告诉他要记住那颗牙齿。那牙在嘴里,用舌可以感到它的形状。他要做的一切就是猛然把它咬破。
现在还不行!
有人告诉他等男爵靠近时再做。谁告诉他的?他记不起来。
“他的药性还要多长时间才过?”男爵问。
“也许还有一个小时,阁下。”
“也许,”男爵不满地说,他又转身对着窗外,“我饿了。”
雷多想:那就是男爵,那个模模糊糊的灰色的身影。那影子在他眼前跳来跳去,好像整个房子都在晃动。房间在不停地放大缩小,变暗又变亮,慢慢地卷成一个黑点,消失了。
对公爵,时间变成了一连串的层次,他在其中飘浮。我必须等待。
有一张桌子,雷多看得很清楚,还有一个大块头的胖子在桌子的另一端,面前放着吃剩的食物。雷多感到自己坐在那胖子的对面,意识到时间在流逝,但他却没有力量的感觉。
“阁下,我想他正在恢复知觉。”
这是一个柔滑的声音,那是彼得。
“我也发现了,彼得。”
那是低沉的男低音,是男爵。
雷多对周围环境的定义越来越清楚,他坐着的椅子变得实在,自己被捆着。
现在他能清楚地看到男爵。雷多注视着他的手的动作:一只手拿着盘子边,另一只手拿着勺把,手指挨到了下巴的赘肉。
雷多看着那手,心中很兴奋。
“雷多公爵,你能听见我说话,”男爵说,“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们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在哪儿能找到你的爱妃和儿子。”
雷多抓住了每一个细节,而男爵的话令他浑身一爽,镇静下来:这是真的,他们没抓住保罗和杰西卡。
“咱们不是做小孩游戏,”男爵不满地叫道,“你一定知道的。”
他倾身对着雷多,仔细观察他的脸。他们不能私下交锋,就他们俩,这使男爵感到不痛快。让别人看见王室成员这么对抗,不是好兆头。
雷多感到力量在渐渐恢复,现在关于假牙的记忆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就像平原上突兀的山峰。那颗做得真假难辨的牙齿……
毒气……他想起来是谁把这致命的东西放进了他的口腔。
越!
记忆里出现了一具尸体,被人从这屋里拖了出去,他知道那一定是越。
“你听到那嚷嚷声了吗,雷多公爵?”男爵问。
雷多注意到有一个嘶哑的声音,有人在极度痛苦中呻吟。
“你的一个手下装成弗雷曼人,被我们抓住了,”男爵说,“我们很容易就揭穿了伪装:眼睛,你知道的。他坚持说是被派去当间谍的。亲爱的表弟,我在这个星球上住过。没人去那些贫穷的沙漠贱人里去当间谍。告诉我,你收买了他们帮你的忙吗?你是否把儿子和女人送到他们那儿去了?”
雷多的担心使胸中一紧,心想:“如果越是将他们送到了沙漠人的地盘……哈可宁人不找到他们决不会罢手。”
“得啦,说吧,”男爵说,“我们时间不多,痛苦很快会来临。别强迫我这么做,我亲爱的公爵。”男爵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公爵旁边的彼得:“彼得的工具没有全部带来,但我相信他可以创造。”
“创造和改进的东西是最好的,男爵。”那个柔滑而充满暗示的声音就在公爵的耳旁回响。
“你有一个应急计划,”男爵说,“你的女人和儿子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看着公爵的手:“你的戒指不见了,是在你儿子那儿吗?”
男爵抬头,瞪着雷多的眼睛。
“你不回答,”他说,“你要强迫我做我自己不愿做的事吗?彼得会用简单直接的方法。我同意那有时是最好的办法,可让你遭受如此的待遇并不好。”
“滚烫的牛脂放到背上,或者眼睑上,”彼得说,“也许是身体的其他地方。当受审人不知道牛脂会落到自己身上的什么地方时,就特有效。这是一个好办法,赤裸的身体烫出一个个燎泡,脓一般发白。有一种美感,对吧,男爵?”
“妙极了!”男爵说,声音里带着不满。
那些动人的手指!雷多看着那胖手,闪光的珠宝套在那婴儿般粉胖的手上,不自觉地颤动着。
公爵身后的门外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叫声啮噬着他的心。他们抓住的是谁?会是伊达荷吗?
“相信我,亲爱的表弟,”男爵说,“我不想那事发生。”
“你在想你的心腹信使会招来援兵,这是永远不可能的,”彼得说,“你知道,这是一种艺术。”
“你是一名出色的艺术家,”男爵不满地说,“现在,请你闭上嘴。”
雷多突然想起哥尼·哈莱克曾经说过的一件事,他当时一边看着男爵的照片,一边说。“‘我站在沙海中,看见一只野兽从海中升起……在它的头上刻着亵渎的名字。’”
“我们在浪费时间,男爵。”彼得说。
“也许。”
男爵点着头说:“你知道,我亲爱的公爵,你最终会告诉我们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你将受到一些痛苦。”
雷多想:他说的差不多正确,只是我确实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还有一颗牙,要不是这些……
男爵抓起一块肉,塞进了嘴里,慢慢地嚼着,吞了下去。我必须试试别的手段,他想。
“看看这个了不起的人,他拒绝收买,”男爵说,“仔细看着他,彼得。”
而男爵心中在想:是的!看他那个样子,他以为自己不可能被出卖。瞧他现在的样子,他的生活曾经每秒都值数千万!如果现在你把他抓起来,摇摇,你会听到空响声!空了!一钱不值!现在,他怎么死还有什么意义呢?
背后的嘶哑声停止了。
男爵看见卫队长乌曼·库图出现在门外,摇了摇头。俘虏没有供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失败了。不能再跟这个蠢公爵绕圈子了。这个愚蠢软弱的东西,还不知道魔鬼之灾正向他步步逼近……
只有头发丝那么远了。
这个想法使男爵镇定下来,放弃了不愿让王室成员受苦刑的初衷。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熟练的外科医生,随心所欲地挥舞各种手术器械,任意切割分解这些蠢东西,向他们展示地狱的可怕。
兔子,全都是兔子!
当他们面对食肉动物时,变得那么惊慌可怜。
雷多盯着对面的桌子,奇怪为什么自己还在等。那颗牙会立即结束一切。这种生活仍然有不错的地方。他发觉自己在回忆一个带天线的遥控风筝,在碧蓝的卡拉丹上空飞舞,保罗看着风筝,兴奋地笑着。他又想起这阿拉吉斯的日出……彩色的屏蔽墙,柔和的沙雾。
“太遗憾,”男爵嘟哝地说,他退离桌子,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注意到公爵脸上有所变化,他看见公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颊肌肉一紧,双唇紧闭。
男爵想:他多么畏惧我!
担心男爵会逃脱,雷多猛然用力一咬,感到假牙破了。他张开口,用力吹出毒气,他的舌尖已尝到味道。男爵在变小,就像狭窄隧道里的影子。雷多听到耳旁的喘气声……是彼得。
他也逃不了!
“彼得!怎么啦?”
那声音似乎很远。
雷多感到记忆在意识里滚动……那个满口无牙的老女巫。房屋、桌子、男爵、那双恐惧的蓝眼睛……一切都变成了毁灭的象征。
长着削尖下巴的人倒在地上,鼻子摔歪了。雷多听到周围一片混乱……叫声、骂声,乱哄哄的,开始像雷鸣,渐渐越来越遥远……
宁静,死一般的宁静。
男爵站在桌旁,背靠一个秘室,这是他的一个紧急藏身处。他钻了进去,死死地关上那扇门。隔壁屋里死了好多人。他的感觉使他异常警觉,脑子里嗡嗡乱响。我吸了那东西吗?他问自己,不管那是什么,我也吸了吗?
他听到外边的声音,渐渐恢复了理智。他听见有人在发命令……防毒面具……把门关好……让鼓风机转起来。
他想:其他人立即就倒在了地上。可我还站着,我仍在呼吸。仁慈的上帝!真危险。
他现在可以分析了:他的屏蔽是打开的,尽管很低,但足以减缓场障碍间的分子交换。而且他离开了那桌子……彼得突然喘不过气来,卫队长冲了过来,成了自己的替死鬼。
机会和那要死的人的喘气救了他。
男爵并不感激彼得,那蠢货差点让自己丧了命,还有那愚蠢的卫队长!他说过:对每个要见男爵的人他都检查过!公爵怎么可能……没有警告!连桌子上方的探毒仪也逃过了,怎么可能?
男爵想:不管怎么回事,下一任卫队长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出答案。
他意识到外边更加忙碌。男爵离开那扇门,看着他四周的仆人。他们一言不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等着男爵的反应。
男爵会发火吗?
而男爵发觉自己能从那屋里死里逃生仅仅只有几秒钟。
有的卫兵把武器对准那门,有的卫兵疯狂地向大厅跑去。
一个人绕过角落,大步走过来,头上的防毒面罩左右摆动,眼光注视看头上的一行探毒仪。他头发呈黄色,平脸上一对绿眼睛,厚厚的嘴唇上有一条条简洁的线条。他看起来像某种水生动物,被错放到了陆地上。
男爵盯着这个渐渐走近的人,想起了他的名字:勒夫特,亚·勒夫特,警卫班长。他是一个塞缪塔瘾君子。塞缪塔是一种音乐药品混合物,作用于人的深层感觉。这是一个有用的情报。
那人在男爵面前站住,敬礼道:“阁下,走廊已清理干净。我在外边查看了,那一定是毒气。您房间里的通风设备正在往里灌空气。”他看了一眼男爵头上的探毒仪:“里边的人无一幸免。我们现在正在清理房子。您有什么命令?”
男爵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就是刚才发命令的那个声音,这个下士效率很高。
“里面的人都死了?”男爵问。
“是,阁下。”
男爵想,我们必须重新调整。
“首先,”他说,“让我祝贺你,勒夫特。你是我的新任警卫队长。我希望你记住这次教训,别步你前任的后尘。”
男爵看到自己的新任卫队长脸上露出了重任在肩、不负厚望的表情。勒夫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缺少塞缪塔。
勒夫特点头:“阁下放心,我一定会竭心尽力,保证您的安全。”
“好吧,咱们谈谈正事。我怀疑公爵在嘴里装了什么东西。你要查出那东西是什么,怎么使用,谁帮他装进去的。你一定要谨慎从事,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他停住,思绪被身后走廊上的骚动打断……那儿的卫兵正在阻止一个高个上校,不让他进来。
男爵看不清那上校的脸,只觉得他威武雄壮,凶悍勇猛。
“把手从我身上拿开,你们这群萝卜兵!”那上校咆哮道,把卫兵推到一边。
啊,是一个萨多卡,男爵想。
那上校大步走向男爵,眼里露出凶光。这些萨多卡军官总使男爵感到不舒服。他们个个长得都像公爵的亲戚……已故公爵。还有他们对男爵的不恭。
那上校在离男爵半步远的地方站住,手放在屁股上。一个卫兵跟在他后边,不知所措。
男爵注意到上校没有敬礼,这个萨多卡的不敬使他的不安加剧了。他们在这儿只有一个兵团……十个营……增援哈可宁兵团,但男爵心中很明白,这一个兵团就完全足以战胜哈可宁军事力量。
“男爵,告诉你的人别企图阻止我来见你,”这萨多卡抱怨说,“我的人没向我报告就把公爵交给了你。怎么处置公爵,咱们现在商量一下。”
男爵想;我不能在我的人面前丢脸。
“是吗?”他冷冷地说,声调控制得很合适,男爵很自豪。
“皇上命令我要保证他的皇室表弟死得痛痛快快,不能受苦。”
萨多卡上校说。
“这也是我得到的御令,”男爵撒谎说,“你以为我会违抗命令?”
萨多卡上校说:“我要亲自监督,以便向皇上复命。”
“公爵已经死啦。”男爵不高兴地说,挥挥手,让他离开。
萨多卡上校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根本没理会男爵让他走的手势。
“怎么死的?”他不满地问。
“自己了断的,”男爵说,“他吃了毒药。”
“我现在就要见到尸体。”萨多卡上校说。
男爵故作夸张地抬起眼光,心中却在想:混账!那屋子还没来得及整理,这个精明的萨多卡将看到发生的一切!
“就现在!”这萨多卡说,“我要亲眼见到。”
男爵意识到,已没办法阻止他。这个萨多卡将看到一切。他会知道公爵杀死了哈可宁人……男爵本人也差点难逃厄运。桌上还有没吃完的食物。公爵就躺在那儿,周围是一片狼藉。
根本无法阻止他。
“我不能等待!”萨多卡上校有点不耐烦地吼道。
“不会让你等待,”男爵说,他盯着这萨多卡黑黝黝的眼睛,“我不会对皇上隐瞒任何事。”他对勒夫特点点头,说:“立即让上校去看发生的一切。从你身旁的门领他进去,勒夫特。”
这个萨多卡目空一切地慢慢绕过公爵,从卫兵中挤过去。
男爵想,真是难以容忍。现在皇上会知道我是多么疏忽大意。
他将把这看成是软弱的表现。
皇上和他的萨多卡兵都同样鄙视软弱,这真令人难受。男爵咬着下唇,安慰自己地想道:皇上至少还不知道阿特雷兹掠夺了吉·普莱门,毁掉了哈可宁在那儿贮存的香料。
那个狡猾的公爵真该死!
男爵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那个傲慢的萨多卡和壮实的、富于效率的勒夫特。
男爵想:我们必须进行调整。我只好再让拉宾来统治这个该死的星球。我必须用我哈可宁的血统在阿拉吉斯准备合适的条件,以便菲得·罗斯将来能顺利进行统治。那个该死的彼得!他还没干完我要他干的事就让自己丢了命。
男爵叹了一口气。
我必须马上再找一个门泰特,他们一定为我准备了一个。
他身旁的一个卫兵咳了一声。
男爵转身对卫兵说:“我饿了。”
“是,阁下。”
“我想休息一下。你把这房子整理一下,认真调查原因。”男爵用低沉的声音说。
卫兵低下眼光,问:“阁下想怎样休息?”
“我在卧室里,”男爵说,“把我们在开蒙买的那个年轻人送来,那个眼睛很漂亮的。把药给他喂够。我不想摔跤。”
“是,阁下。”
男爵转身向卧室走去,心想:对,就是那个长着漂亮眼睛的家伙,样子非常像年轻的保罗·阿特雷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