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业想要把手机丢出去,可他的手却动不了,像是被一层冰冻住了,手机和手指黏在了一起。还有他的脸,他的脸也做不了表情。
铃声一直在响!
“林承业,你在干什么?”班主任总是和蔼可亲的脸上一片铁青,“你不学不要耽误别人!”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说这句话,字里行间充满了强调和恨铁不成钢,教室里的阴风更大了一些,仿佛有无数冤魂厉鬼在嘶吼凄喊着回应他。
你不学不要耽误别人!!!
我没有!我是被陷害的!林承业以为自己在拼命摇头大叫,然而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垂眼看手机,公然挑衅一样。
“出去!”班主任怒不可遏。
林承业感觉有个人把他拉起来,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巴,将他往外面推,他爆突的眼珠惊恐地往队友们那转,救……救我……救我!
没人说话。
他们看着林承业以诡异的姿势“离开”了教室。
班主任回到讲台,没事人一样道:“卷子都看完了吧?”他将压在茶杯底下的那张卷子拿出来,“那现在开始讲。”
陈仰往姜未那看。
姜未将自己的卷子往陈仰那边放了放。
陈仰扫了一眼,他这个同桌不愧是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学霸班长,语文147,估计是作文扣了3分。那他被拿来当范例的作文拿了多少分?
陈仰正好奇的时候,讲台上传来班主任的声音:“先讲作文,咳,我们班有个同学得了满分。”
“……”陈仰搓搓手,真不好意思。
姜未翻到作业那里,陈仰的视线移过去,果然是他想的那样,对方的作文扣掉了3分。
作文题目是“冬天的温度”。姜未写的是大雪纷飞的世界,一个流浪汉救一只流浪猫的故事。
陈仰只看了一半,另一半被姜未的胳膊挡着,他看不到。
不过这一半内容足够让陈仰惊讶了,姜未的文字给他的感觉有一种少年人的热血和潇洒。
可陈仰接触的姜未少年老成,呆板苛刻,甚至可以说是活在一个框框里面,规规矩矩按部就班,脚下的路是走一段划一段,由不得自己走偏或走慢,这和文风完全不相符,文不如其人。
陈仰听见班主任读起了他的作文,他撑着头的手往下移,挡住了半边脸,这有点羞耻啊。
班主任坐在椅子上举着试卷读作文,偶尔用老学究模胡子的姿态摸一下啤酒肚。
陈仰一边羞耻一边听,他这篇作文切入的角度和姜未的一样,只不过姜未是一人一动物,他是通过两只搬家的小动物展开,全文围绕着所有在寒冬受煎熬,艰难挣扎却有着一股坚忍不拔信念的万物生灵,包括生灵的主宰,人类。
作文最后还上了价值,呼吁大家观赏雪景的同时,想想那些正在抵御寒冬,互相搀扶着等待春天到来的生灵们,勿以善小而不为。
班主任喝了几口浓凉的茶水,晃着腿道:“陈仰,你说说这篇作文的中心思想。”
陈仰放下挡着脸的手准备站起来,班主任像是看不了他慢慢吞吞的懒样,摆了下手道:“行了,不用站了,就坐着说吧。”
于是陈仰又坐回去,他表面做出思考的表情,实则瞎扯:“中心思想是……勇往直前,向阳而生。”
“嗯,嗯嗯,好。”班主任满意地叠声道,“好好好!”
陈仰舒口气,作文这部分应付过去了,他琢磨起了林承业的事,下课铃一响就冲到了文青的座位前。
“出来说。”陈仰将文青往教室外拉,文青兴味地冲他笑,“陈同学,作文借我瞻仰瞻仰啊。”
陈仰脚下一个踉跄:“别闹了,我要问你林承业的事。”
文青被拉到走廊上,他剥了片口香糖吃:“简单,我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陈仰点了点头,这和他预料的基本一样,林承业恨文青揭发自己,不可能就那么算了。
手机设闹铃是很阴的做法,一击致命。
陈仰靠着走廊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把手机调换了位置?”
“你问我这个问题啊,那我就要提到我们的……”文青手一指,“当当当当,白教授。”
陈仰看向从教室后门出来的白棠,耳边是文青的笑声:“白教授和那牲口是同桌嘛,桌兜只隔着一块挡板,他手那么长,趁对方不注意就把手机塞了进去,很容易的啦,但是!”
文青话锋一转,正色道:“再容易也有风险和意外的几率,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对白教授表达我的谢意。”
白棠没有领情:“不是为你,我只是恶心他。”
“哦豁,”文青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们就此成为盟友了呢。”
白棠知道这个人说的是假话,他没在意,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和对方结交,他们不是一路人,三观不合。
想在任务世界找个完全信任的人很难,可遇不可求,要是他能和向东合作就好了,他们虽然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可起码还有“最熟悉”三个字在里面不是吗?
白棠压下了不合时宜的幻想和苦涩。
“你们在这待着啊,我去找一下林承业的尸体。”陈仰大步下楼。
“诶,一起啊,我要看他最后一眼,不然我会终生遗憾的!”文青蹬蹬蹬追上陈仰,喘得跟老牛一样吃力,而白棠也跟了上来。
这一晚不是一般的闷热,空气里都会摩擦出火星子。
陈仰和白棠文青在教学楼周围四处寻找,汗从他们的背上往下滴落,校服里潮湿得厉害。
“哎唷,我不行了哦。”文青跑不动了,鼻涕流得擦都擦不过来,他揪了点纸塞鼻子里,呼呼喘气。
“这次竟然不在食堂门口。”白棠也喘得很,白皙的脸染了层红晕,他的眼睛湿湿的,眼神却很冷,既柔软又有风骨。
陈仰把校服的拉链拉开:“分头吧,谁找到了喊一声。”
“不要。”文青拿出硬币,“我算一卦。”
陈仰默默走人,文青把他拽住,“同学,曾经有位哲人说过,给别人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陈仰说,“快点,要上课了。”
文青像模像样地把硬币抛上天,又接住瞧瞧,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句,他的头朝一个方向歪了歪:“那。”
陈仰狐疑,那可是操场,他看看收硬币的文青,又去看明显被文青一手操作骚到还没回过神的白棠,几秒后就往操场走去。
“文青,要是让我知道你在玩,我一回来抽你!”陈仰跑了起来。
“身体果然是革命的本钱,我们陈同学跑得多快啊,风第一他第二。”文青啧啧。
白棠的目光里带着探究:“你怎么知道尸体在操场?”
“当然是猜的,白教授,你不会以为我转硬币真的在算卦吧,那是我在装逼。”文青无辜眨眼。
白棠:“……”
“我跟靳同学在学校里逛过,”文青嚼口香糖,“整个学校就操场的视野最宽广了。”
白棠闻着甜腻的草莓味直蹙眉,视野宽广跟厉鬼放尸体有什么关系?
“要是操场没尸体,陈仰会抽你。”白棠说。
“他吓我的。”文青笑嘻嘻地理了理刘海,“再者说,他抽我一万下,都没他家那位的一下可怕。”
“扯远了扯远了。”文青把纸揪往鼻子里推推,他朝着操场方向迈步,声音闷哑,“真的,白教授,操场的视野可好了,像那些学霸们平时学习学累了上那走一圈,劳逸结合杠杠滴。”
白棠觉得文青话里有话。但白棠看得出来,文青如果不愿意,没人能撬得开他的嘴巴。
“白教授,你不去操场啊?”文青没回头地喊。
白棠迈开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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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已经到了操场,黑暗中隐隐有铃声传来,他抹把脸,尸体真的在这。
周围一点风都没有,陈仰却觉得阴风阵阵,他没有等文青和白棠来跟自己会合,而是径自循着铃声过去。
一个胖胖的人影背对着陈仰站在不远处,那是林承业的尸体。
陈仰走近了才发现铃声是从林承业的嘴里发出来的,手机在他肚子里面,响个不停。
林承业的站姿不是笔直的,他的右手臂抬起来,手紧贴着脖子,五指不是拢在一起的,像是抓着什么东西,左右两条手臂在一条线上,身体往右边歪斜。
陈仰后退几步打量尸体:“这个姿势……”
“扔铅球。”过来的白棠说。
陈仰“嗯”了声,尸体被摆出了扔铅球的姿势,这是在提示他们什么?高中除了高三,其他两个年级都有运动会的吧。
运动会,学生……陈仰的思路不断延伸,那种熟悉的矛盾感又翻了出来。
持续响的铃声让人毛骨悚然,尸体边的三人各有所思。
“我们该回去了。”白棠轻声提醒道。
“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哀悼一番。”文青停在尸体面前,暗沉的光线将他的表情遮掩得模糊不清,他安静地站了一小会就把嚼烂的口香糖吐出来,黏在了尸体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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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仰三人回去的时候,教室里传出了狼出窝的嚎叫。
“停电了?”陈仰停下爬楼的脚步。
“哇,高中最好玩的事就是停电了!”文青跳上台阶,快速跑进教室,他那样犹如闻到鱼腥味的猫,激动坏了。
陈仰和白棠出现在教室后门口,天边轰一声响,豆大的雨点哗地砸了下来。
“时间可能又跳了。”白棠擦着脖子上的细汗。
陈仰淡定道:“没事,只要是下课期间就行。”他倚着门框调整呼吸,背后是密集的雨水冲洗走廊边沿,眼前是黑漆漆的教室,无忧无虑的欢乐嘈杂声此起彼伏。
少年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停个电都能开心得跟解放了似的。
教室里响着钟齐的吼叫:“如果感到快乐你就——”
其他学生啪啪拍手。
钟齐又喊:“如果感到幸福你就——”
回应他的是齐刷刷的咚咚跺脚声。
陈仰:“……”
白棠:“……”
停了电,NPC和任务者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反应。
任务者们没办法加入这场狂欢里面,他们是外来者,不属于这里,却有可能命丧这里。快乐是别人的,恐惧是他们的。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NPC们在嬉笑打闹,班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青春气息,这让不怕黑的任务者开始怕黑,本来有点怕黑的现在怕得要死。
陈仰从前门进教室,摸索着坐到座位上面:“班长?”
“嗯。”旁边有声音。
陈仰凑近点,呼吸里多了一缕风油精的清凉味道:“晚自习还上吗?”
“为什么不上?”姜未反问。
“停电了,什么都看不见,怎么上?”陈仰说。
姜未将几本书整理了一下对着桌面敲了敲:“老班是不会让我们走的。”
陈仰做出不敢置信的哀嚎:“不会吧?”
姜未没回应。
“对了,我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听说林承业出了事,你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吗?”陈仰好奇道。
“不清楚。”姜未摸黑收拾课桌,手上的事忙不完。
陈仰调侃:“一班之长也不清楚?”
姜未还没说话,坐在他后面的靳骁长女同桌就插了一句:“没出事,就是退学啦。”
“……”陈仰回头看她,“这才高二,还没到高三,压力又不大,为什么退学?”
“学不进去呗,不是所有人都是学习的料子,有的人就是不想学,学不好,这能有什么办法,还能把人逼死啊。”那女生老气横秋地摊了摊手,“要我说他退学也好,心思不在学习上面,不如早点离开,省得影响别人苦了自己,害人害己。”她忽地扭过脸喜悦道,“靳骁长,你醒啦?”
靳骁长刚起来就又趴了回去,一条修长手臂伸直,几根手指搭在陈仰的椅背上面。
“吵什么吵什么,一个个的还是幼稚园小朋友呢啊?整栋教学楼就属你们叫得最疯,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班主任从扯着嗓子进教室:“都别说话了,安静点。”他见没什么效果,气得一掌拍在讲台上面,啤酒肚都跟着颤,“安静!”
班里的吵闹声消停了下来,窃窃私语叽叽喳喳又很快卷土重来。
“姜未,你把蜡烛发下去,四人一组看书做题。”班主任丢下一个塑料袋就转身离开。
“老班,还上自习啊?”钟齐冲着班主任的背影叫喊,他扬了扬尾音,血气方刚满是皮意,“今天就算了呗?”
班主任招手:“你出来。”
“上上上,必须上!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时间是金钱是生命!”钟齐立马严肃道,“浪费时间就是慢性自杀!”
后座鄙夷道:“钟齐,你也太狗腿子了吧。”
“我这叫识时务为俊杰,老班那说教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简直了,唐僧本僧。”钟齐翘着腿和后座扯嘴皮,鞋子碰到了夏乐,他连忙把脚放下来,挠挠头凑近,“对不起啊。”
夏乐往墙里坐坐:“没,没关系。”
钟齐继续跟后座的同学说话,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仰的眼前亮起一束烛光,他看着讲台上数蜡烛的姜未,心里沉沉的。
之前的任务会出现多个禁忌,规则中的规则,死局背后的漏洞,而这个任务就一个禁忌,看起来非常简单,事实上却一点都不轻松。
课堂是大家很熟悉的地方,小动作小习惯也多,总是会不经意间做出来,尤其是坐不住的,多动症那一类人,克服起来比较难。
现在班上点起了红白蜡烛,那光照在一张张稚气的脸上,阴森感爆棚,活脱脱就是鬼片拍摄现场。
在这种环境下,心理素质差,精神状态不好的更容易出错。
陈仰揉太阳穴,搭档不在,他焦虑起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想吃奶片,想抽烟,想朝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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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班里亮起一片光晕。
陈仰拿着历史书转过来坐,靳骁长已经坐起来了,周身气压又低又颓。
“老班让四人一组。”陈仰把书放在他桌上,示意他看同样转过来坐的姜未,“我们凑合一节晚自习。”
靳骁长撑着头,骨节明晰的手指在卷发里抓动,
陈仰把书翻到一页压了压,桌上点着两根蜡烛,一左一右。右边的靠着他,光照度还行,能看得清书上的字。
上课铃还没打,陈仰趁机跟靳骁长聊天,主要是他聊,谁让他有求于人。
“一会上课了我要是不小心踢到了你,你别抬头看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陈仰忍着莫名其妙的拘谨说,“当然,如果你踢到了我,我也会那么做,我们尽量做自己的事。”
“挤是挤了点,我们都别紧张。”陈仰的长腿碰到了靳骁长的长腿,桌底下的地方太小。
靳骁长的鼻息里发出一个带着笑意的音节,没半点随和:“谁紧张?”
“我,”陈仰的嘴一抽,“我紧张。”
“我不想死在这里。”他压着书,“我想和朝简往下走,走到尽头。”
靳骁长半晌起唇,吐字慵懒:“尽头?”
“是啊。”陈仰漫不经心地说,“一个前辈告诉过我,做任务者的这条路有尽头,每个人的路尽头都不一样,由自己决定。”
靳骁长的眼皮半搭着,满脸困倦。
“你的身份号是什么?”陈仰压低声线,“我是三位数,019。”
靳骁长抬了抬眼,那一瞬间他看过去的眼神充满嫌弃:“你就这么随便说出自己的身份号?”
“怎么会,目前知道我身份号数字的不超过一只手。”陈仰笑笑,我主动说,还不是因为觉得你的身份号很可疑。
然而靳骁长却十分不待见地来一句:“谁跟你笑?”
陈仰翻白眼,等朝简回来了,他一定要问一问,这个姓靳的为什么对他有偏见,从视频见面那次开始就看他不爽。
“不用问,我纯粹就是看你不顺眼。”靳骁长似是知道陈仰所想。
“……”陈仰考虑到这是朝简的主治医生,不能惹毛了,他耐着性子说,“没原因?”
靳骁长弯唇微笑,嗓音低沉悦耳:“没有。”
“行。”陈仰拿了书坐回去,上课铃一响他又坐了回来。
靳骁长把自己的书打开,支着下巴睡觉。
陈仰桌底下的脚踩到了靳骁长,他的眉头抽了抽,发现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就若无其事地拿开脚专心看书。
雨下得很大,玻璃窗都关上了,寂静的教室里烛光摇曳,每张双人桌都坐着四个人,光晕逆照在他们的脸上,显得凝滞又跳跃。
任务者们在小心谨慎地坐着,那些学生们也没交头接耳。
刘小容这桌有个胖子,他叫李力,是这个班里的学生之一,能吃。四人共用一张课桌本来就很拥挤,有他在更是难受。
李力体味大口气也重,刘小容的同桌小赵跟他头对着头,快要窒息了。
刘小容还好,她感冒鼻塞,闻不到那味道。
手肘突然被碰了一下,刘小容整个人一颤,她小幅度偏头,眼角往小赵那瞥了瞥,看疯子一样看对方。
小赵将稿纸推推。
【太难闻了,给我点纸,我把鼻子堵住。】
刘小容没有那么做,这是在上自习,她傻逼才制造响动。
小赵脸色难看地把稿纸拿回来,对面的李力捂嘴打了个呵气,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手里的笔在给书上的人物画胡子。
两根蜡烛竖着放在桌子中间,烛火忽明忽暗,每晃一下都自带催眠的作用,刘小容一直在埋头写作业,她咬着舌尖让自己时刻清醒。
而小赵对高中知识的熟悉度是零,她不会做作业,也看不进去书,就托着脸面向墙壁。
墙上的影子也有催眠的力量,小赵的精神开始放松,坐姿不知不觉变得随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焦糊味弥漫了开来,刘小容一扭头发现小赵的发梢碰到了蜡烛,烧起来了。
刘小容桌底的脚下意识踢向小赵,她感觉自己踢到的脚好像不是小赵的,不等她多想,小赵就猛然惊醒了。
小赵的第一反应不是捉住头发,而是挥蜡烛。
刘小容的心跳骤停,人傻了,就在蜡烛要倒在桌上的时候,一只瘦黑的手伸了过来,及时捞起了蜡烛。
那是正在写作业的李力的同桌。
“铛铛……”下课铃乍然响起,小赵惊魂未定,刘小容也仿佛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她们呆呆坐着,脑子里的那根弦还在抖动。
“哎哎!下课了,你别写了。”李力推了推旁边的同桌,“晚上点蜡烛这么有氛围,讲个鬼故事助助兴啊!”
“凭什么我讲?你先讲!”同桌还在刷刷写作业,挺烦被人打断思路,他抽空白了李力一眼。
“行!我先讲,讲完你再讲。”李力不以为然地说了句,他从桌兜里拿出一袋猫耳朵,抓几个丢进嘴里,随机就把袋子往桌子中间放放,招呼自己的同桌,以及对面的刘小容和小赵,“吃啊,都吃。”
刘小容跟小赵依旧没反应过来。
“嘿嘿……”李力扫了一眼他们三人,坏笑了一声,“那我开讲了哈……这是我老家的一个事情,据说是个真事!”
“我们村里有家人,在门口的空地种了一片萝卜,可不知从哪天开始,他每天早上起来都发现自家的萝卜被人拔掉了一些。”李力咽了咽吐沫,继续讲,“要知道,我们乡下借根葱都是要还的,他家被人偷了那多么萝卜,这就算很大的事了。”
“于是啊,他们家人就决定抓住这个贼,有天晚上,他们全家人都不睡觉,全都悄悄的在菜地旁边守着……”
“结果他们等到大半夜都没人来,就在他们放弃准备回家的时候……”李力的脖子往前伸了伸,表情异样地接着说道,“一个白色人影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出现在了菜地里,那个人影非常高,守旁边的一家人就以为是偷萝卜的贼终于出现了,他们冲出来对那个白影大吼‘你他妈谁啊’,结果那个白影不说话,就一直那样站着,他们一连问了好几遍,对方都不回答……”
李力讲的有些兴奋,口音中还夹杂些许方言,让原本有些恐怖的故事多了几分搞笑的成分,但另外三人却没有笑。
两个女生还没回魂,压根就没听,而李力的同桌觉得这故事听起来阴嗖嗖的,他的心里有些发寒,又按耐不住好奇心:“然后呢?那白影怎么样了?”
“那个白影就是不说话啊!不管那家人怎么问,那个白影就是背对他们站着,后面他们也感觉有些不对头了就开始害怕,到最后话里带着哭腔了,流着眼泪问‘你到底是谁啊?’,白影还是不出声。”李力神秘兮兮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啊,那个白色的人影背着身体,脖子开始往后仰,一直往后仰,直到彻底把头仰倒在后背上面,然后倒着脸看着他们……”
“啊……你……你别讲了!”刘小容终于回了神,吓得声音都颤抖了,慢一拍的小赵也蜷缩着身子,一脸的恐惧。
“你们别怕,他就是瞎编的。”李力的同桌连忙安慰两人,他对李力不屑道,“我看啊,那个白影就是偷萝卜的,他故意穿个白色衣服,就算被人发现了,也没人敢抓他。”
“不是!不是!”李力往嘴里塞猫耳朵,嘎嘣嘎嘣咬着,口齿不清地说,“那个人影就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人就突然没了。”
“行吧!这故事可以,比上次有进步。”瘦子同桌拿了点猫耳朵吃,他翘起腿抖了抖,白球鞋上面有个鞋印。
“嗨?我还吓不到你了?”李力一脸不服,他随即转过身,背对着蜡烛说,“你们都试试,看你们背身仰头,能看见身后的蜡烛不?”
李力说着就开始向后仰头,可是他的脖子太胖了,不管他怎么用力,他也只能看到上面的房顶。
“哎,我试试……不行,不行,这不但需要柔韧性,还需要脖子够长吧。”同桌生出了玩心,他也转身试了试,发现自己同样做不到。
“嘁!所以啊,那个白影根本就不是人,人类是不可能做到那样的!”李力一本正经地说道。
“哎!大力你看啊!她做到了!”同桌倏地指着斜对面,难以置信地喊道。
刘小容僵硬地转过头,她看清了小赵的样子,一声尖叫都没喊出来人就晕了过去。
小赵正背身坐着,头彻底的仰到背后,后脑勺贴着后背,扭曲的脸倒着看后方,嘴巴张的很大,没有一丝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