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忙的季节,早上的天气有一点凉爽,田里有很多起大早的村民在干活,面朝黄土背朝天,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
西边却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有群村民没有下田,他们一个个的将农具丢在一旁,整齐的坐在田埂上,男女老少,揪着自己的头发。
竟然全在给自己遍辫子!
就连其中一个皮包骨的老头,都颤抖着干瘦的手,揪着头上为数不多的白发,一点一点的给自己编着麻花小辫。
没有人交流,全都专注的编着辫子,只是嘴里喃喃的唱着:
“起早早,编辫子,麻花辫,等阿郎,阿郎没回来……阿郎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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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向东坐在井盖上面喝稀饭,一大口下去,他的表情突然一僵。
稀饭里面有一只蚂蚁。
向东用筷子把它夹起来,它的六条小细腿湿漉漉亮晶晶,其中一条在半空蹬了一下,前面的两只触角也在轻轻动着。
活的。
???
他妈得!向东将蚂蚁扔出去,手里的碗重重往地上一摔。
“嘭”一声响惊扰了周围萎靡颓废的队友们,他们纷纷站起来,见是碗裂了,不是别的事就恍惚着坐下去。
白棠纤细的手指搭着碗口,他想去向东那,对方一个火爆烦躁的眼神杀过来,顿时让他偃旗息鼓。
向东现在的心情差爆了,如果队伍里没有那粒老鼠屎,说不定他早就已经出去了,躺在家里喝啤酒吹空调,舒舒服服。
为什么说是老鼠屎呢,因为那家伙获得了这个任务的提示。
但他没说。
妈批得,他没说!
那个龟孙子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跟屁股按错了位置,他自顾自的把任务提示当成是个人道具,偷偷隐瞒,直到第二天起来一看,队伍里死了十几个人,他才拖着鼻涕发着抖透露。
这次的任务提示没有隐喻,简单粗暴地讲述了死亡禁忌。
可是那龟孙子当天下午就死了,跟他一起死的还有另外几个队友。
他们明知禁忌是什么,还是死了。
因为任务提示里提醒的禁忌是——
【天黑不摸头。】
对,就是这个,天黑不摸头,天一黑就不能摸头发了。
晚上摸了头,也许当场就死,也许会在天亮后死,也许要到中午或下午死,不一定,看厉鬼的心情,反正在你摸头的那一刻,你就中了诅咒。
越是日常化的禁忌,越可怕。
像摸头这种,简直了,丧心病狂,毫无人道。大家一到天黑就很慌,他们时刻自我警惕,生怕下意识地摸一下头,而且还不敢睡觉,谁知道自己睡着了,会不会摸头发,这可能性太大了。
白天虽然可以不用管禁忌,但他们也没办法休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前一夜有没有摸头,有没有中诅咒,很怕自己毫无预兆地死掉,太慌了,根本睡不着。
所以还活着的一伙人已经三天三夜没怎么睡了,眼里都是血丝,精神状态也离临界点越来越近。
向东没有精神创伤,也不需要熏香,他算是精神力强大的了,这回也有点吃不消,死了的那些任务者不是被吃的坑坑洼洼,也没生疮流脓肢体扭曲,他们就是编辫子,死状都是头发编成了麻花辫。
本来向东还觉得自己是板寸,这任务对他有利。
谁知规则很快就给了他一大嘴巴子,抽得他眼冒金星,让他知道他有多天真。
有个兄弟跟他一个发型,死的时候头发被自己揪掉了一大块,使劲揪的,一个个发根松松地粘着头皮的血肉,短短的发丝硬是绕在了一起,成了一截麻花形状。
向东的思绪在一口烟之下收了回来,他搔几下头皮,这个鬼天气,大家白天在外面查找线索跑一天下来,头都馊了,又痒又难闻,不洗没办法过夜。洗的话,得赶在天黑前。
天黑后是碰都不敢碰的。
任务难搞啊。
向东想到那龟孙子,他又气得爆粗口,要是进来的当天对方就分享提示,队伍里不会死那么多人。
在这种任务背景里,人多一点,线索就能收集得快一点。
现在一片惨淡,局面很被动。
向东朝天喷了口烟,如果老陈在这,他会怎么做,他应该会做沟通工作,鼓励消极的队友们,跟个幼儿园老师似的,耐心十足,不厌其烦。
啧,向东咂嘴,换他是干不出那事的,一样米养百样人,老陈那做人的原则也是牛批。
不知道老陈现在怎么样了,向东的牙齿磨着烟蒂,肯定是出去了吧,不对,是回去了,回家了,向东扇自己,用词都能错。
老陈回家了,他呢,他们呢?感觉遥遥无期啊,操,向东叉着腿抽烟,腿漫不经心地抖动着。
白棠喝完了稀饭,用手背擦擦嘴,他不清楚自己重置前是不是向东的队友,没梦到过,怎么都梦不到。
这是重置后的他第一次跟向东合作。
他熟悉的陈仰,朝简,文青,凤梨,画家他们都不在这里,只有向东一个熟人。
白棠情不|自|禁地给他与向东贴上了相依为命的标签。
不敢贴太紧,怕自己亲手撕下来的时候,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撕掉。时间越长,心口就越疼。
眼前多了一片阴影,白棠先是闻到熟悉的浓苦烟草味,接着是熟悉的拖鞋跟精壮的,带着几条疤的小腿,他的视线缓慢往上移,桃花眼里有一片剔透的水光,眼角红红的。
向东居高临下地俯视白棠:“白教授,你在想什么?”
白棠入神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向东蹲下来,大力掐住他细腻光滑的脸,将他往自己跟前一拖:“这他妈的是在做任务,人跟韭菜一样一死死一茬,你还在这琢磨你的情情爱爱?”
“那玩意能有命重要?”向东不自觉地代入了老父亲的心境,恨铁不成钢,“我真搞不懂你,名牌大学历史系的白教授,你的智商喂狗了吗?活着是一切的根基,这个道理还要我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大老粗跟你讲?”
白棠垂下的眼睫被一圈温热的液体濡湿,鼻尖也红了。
向东:“……”
他甩开手站起来,大步往外面走。
周围的队友若有似无地投来打量的视线,白棠的脑袋耷拉着,样子有些狼狈。
“出来啊,你还坐那干什么?要我用八抬大轿抬起啊?”门口传来向东不耐烦的吼声。
白棠的眼里瞬间亮出一簇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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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追着向东出去以后,小院里冒出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正在和齐北讨论任务的江江耳朵动动,他不喜欢他欣赏的美人被议论,满脸呵呵哒:“那也不关你的事吧!”
那阴阳怪气的人是个男生,他讥笑:“我只是看不惯舔狗,跟你有关系吗?”
江江拳头硬了,齐北拦住他,用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说:“蠢逼才会在任务里打嘴炮,我们不做蠢逼。”
“不做!”江江挺胸抬头。
齐北在他耳边说:“那蠢逼看上白教授了,白教授没给他好脸色。”
“噢~~这样啊~~”江江冲那男生投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男生就跟一只要斗殴的公鸡一样,滑稽得很。
院里还有几个人,没谁参与这个小插曲。江江咬着山楂条,眼珠转转,余光从旁边不远的两女一男那里飘过。
那是三角恋,正主和小三是同桌,撕逼的时候进的任务世界,三人达成协议暂时和平相处,有什么事等出去再说,实际上他们是在等机会。
两个女生互相要对方出事,男生被她们撕烦了,再加上怕鬼,精神不太好,希望她们都死在这里。
“爱情啊,”江江一口一口咬掉小半截山楂条,拍拍手上的碎渣,“北北,我们也出去吧。”
齐北起身,背上放着两人用品的大背包。
江江说要试试站在村头唱山歌。
齐北不同意。
“试试嘛。”江江说,“阿郎阿郎,说不定是什么定情之歌,唱了能把厉鬼引出来。”
“就算厉鬼不出来,那村里人听了,没准能有什么异常。”
齐北还是不同意,坚决不同意:“你别找死。”
“总要尝试啊,不然线索怎么找。”江江叹气,“我好想睡觉,快撑不住了。”
齐北揪江江眼皮:“撑不住也要撑。”
见他撅起嘴,齐北冷笑:“谁在三连桥的任务里说自己长记性了,以后一定听我的呢,果然是放屁!”
“我以为你知道我撒谎,一个字都不会信。”江江弱弱地说完就掏了个山楂条,塞进齐北嘴里。
两人看看向东跟白棠的背影,他们从另一个方向打探村子,三连桥的任务做完以后,他们的状态恢复成了平时的水准,接着走。
“北北,你说这个任务的禁忌会有漏洞让我们钻吗?”
“会有。”
“那漏洞是什么啊?”
“漏洞像脑筋急转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太擅长。”
“哎,队伍里好像没擅长的。”
“那就看运气吧。”
“……”
另一边,向东夹开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把烟咬住,就靠这玩意提神了。
“向东,真实世界和这里的时间流速会不会不一样?”白棠走在向东身边,“对我们而言,陈仰跟朝简才离开三个多月,但他们已经过了三四年?”
“老子哪知道。”向东叼着烟,手插在休闲裤的口袋里,“哒拉——哒拉——”的脚步声听起来懒懒散散的,每次夏天进任务,他都穿的拖鞋,就没一次例外,幸亏拖鞋质量好,耐磨。
白棠有点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少在任务期间想些有的没的。”向东自己做不到,还能厚着脸皮教训白教授。
“出去了能想吗?”白棠侧过头看向东,语气有几分哀怨,“你最近都不怎么回我信息。”他今年做两个任务了,这是第三个,频率明显比去年快多了,这似乎是某种预兆,他不敢深想,怕自己心神错乱,出大错。
向东一路走,一路观望村子:“忙。”
“你是不是又后悔了,不想跟我做朋友了?”白棠轻咬唇。
“老子说忙,你听不懂中文?”向东气到了,他真想敲开白棠的脑壳,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白棠不信,这位撒过很多谎。
向东从白棠的眼神里猜到他的想法,没好气道:“重置的事老陈都说了,十年前的记忆你还敢信?”
白棠的脸色一白,他茫然地望着向东。
向东皱皱眉,大掌在他单薄的背上拍了一下:“行了,久远的记忆可能是重置后修改的,以后的肯定是真的,往前看。就拿去年夏天到今年夏天这一年来说,我在你心里的信用度不低吧,不至于。”
“那你在忙什么?”白棠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
“年后我就有了办车行的计划,近期就在搞那个事。”向东骂骂咧咧地踢开脚前的半块砖,走出了村里一霸的风范。
白棠眨眼:“车行?”他平复下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少给我发点矫情蛋疼的文字,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向东不假思索地说了句。
身后没了声音,向东后知后觉地说了不该说的,他低骂了一声回头,果不其然对上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白教授还在那倔强清傲地拧着眉不让自己哭出来。
刀在头上悬着,向东实在是没心思在这个时候哄白棠,他瞪着眼睛,眼里的血丝似乎又多了几条,看起来既狠厉色又瘆人。
白棠不是小孩子,他只在向东面前脆弱情绪化,但他没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世界,没有让其再度塌陷。
白棠看着天边的晨光,突然道:“向东,这次要是能出去,你跟我一起去参加车先生的画展吧。”
“画展?”向东谩骂,“靠,他怎么没告诉老子?”下一刻向东的注意力就换到了别的事上面,“你去干嘛?”
“展览的画里面有我。”白棠的食指指腹在脖子的红包上面蹭了蹭,他长得白,蚊子叮一口会很明显,而且红白相称,有点欲。
向东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白教授,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你给他当过几次模特?两次?三次?还是说,随叫随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棠觉得向东有点阴阳怪气,他呆呆道:“向东,你是不是……”白棠轻顿,很小声地说,“吃醋了?”
“吃个屁的醋!老子从来不吃那东西,怕酸!”向东一脚踩到了牛粑粑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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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带向东去了一户人家,那里住的是全村年纪最大的老太太。
向东不太想来,他不喜欢老人气。
白棠硬拉着他进屋:“我感觉老太太能给我们提供关键性的线索,活那么大岁数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村里人谁好谁坏,谁心里有神明,谁心里有鬼,她更是一清二楚。”
向东不报任何希望:“人都糊涂了,能清楚什么?你这几天在她床前给她擦脸擦手,就差端屎尿盆了,她有对你说一个字吗?我看你是不懂什么叫老了,老了就是,听力视力记忆力各方面全部衰退,进入了黄泉路口,听不见管不了阳间的声音。”
白棠不那么想,人的潜力无穷大:“生命是很伟大的,我们要敬之爱之。”
向东不置可否,他是个混混,只知道防卫和主动出击,不知道什么叫敬重生命,更谈不上有多爱。向东只在乎身边的兄弟朋友,他的爱很小,跟博爱不沾边。
这是他的世界。
白棠站在屋门口敲门,听到应声才进去。
屋里有一股子浑浊的气味,老太太躺在床上,牙齿都没了,嘴一瘪一瘪的,她的生活不能自理,儿子早跑了,全靠儿媳照顾她。
儿媳做成了女儿。
“白先生,你来了啊。”老太太的儿媳正在给她喂稀饭,喂一勺流掉一半。
白棠问老太太身体怎么样。
“老样子。”儿媳说,“白先生,待会我要去地里,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我妈?”
“可以,”白棠道。
“谢谢谢谢!”面容沧桑粗糙的中年女人叠声道谢。
白棠等她忙去了,就凑到床前,跟昨天一样问老太太,知不知道阿郎是谁。
村长跟村民们都说村里没有叫“阿郎”的人,没有姓阿的。
老太太的反应也和昨天没区别。
“起早早,编辫子,麻花辫,等阿郎,阿郎没回来……阿郎没回来……”白棠轻声说着,一遍又一遍。
房里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
过了会,老太太干瘪的嘴张乐一下,向东见白棠将耳朵往她嘴边凑,手就伸了过去,拽住他。
“荷……花……”老太太模糊不清地喊。
“荷花?”白棠听清了,村里有个荷花池,阿郎在那里?正当他激动地去看向东的时候,老太太又说话了。
“老头,给我摘荷花……”
后半句比前半句要利索不少,似乎那是她的执念。
可是老太太的老伴早就死了。
白棠直起身看着向东:“我去帮她摘一朵荷花,你留在这看着她。”
“摘什么荷花。”向东不情愿地丢掉烟头,鞋底碾碾,径自走出屋子,他又回来,让白棠跟他一起去。
白棠说:“那老太太怎么办?”
“行了别跟我废话,荷花池离这不远,我们速度点,很快就能返回,她一时半会出不了事。”向东拉着他就走。
不多时,白棠站在池塘边,一只手拽着向东,看他用另一只手去够荷花。
“小心点。”白棠前一秒才说完,向东就摔了进去。
向东反应很快,他摔之前松开了白棠,没把他拖进池塘里。
可是……
“扑通”
白棠也摔了进去。
向东懵逼了:“你他妈干嘛呢?”
“我看你摔了,就想下去找你。”白棠也很懵。
他俩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身泥巴。
向东站的地方比白棠深一点,淤泥到他小腿肚了,他赶紧上去。
白棠在向东的催促声里摘走了一朵荷花,他们找了个干净点的水塘,跳了进去,这是炎热得夏天,衣服湿了没关系,泥巴洗掉就行。
向东打算顺便洗个头,他钻进水里搓几下脑袋出来,水珠沿着他俊美的轮廓往下淌,下颚角的线条分明又性感。
白棠把头扭开,呼吸有点乱,他知道不合时宜,可心跳的频率依旧开始不受控制。
白棠放在水里的手抠了抠指甲,他默念了一小段个人很喜欢的文献,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向东捞起T恤下摆叼在嘴里,一片纹理清晰的腹肌暴露在水色跟日光下,他拽开裤腰放水进去,洗洗里面的泥水。
旁边的白棠停下搓衣服的动作,下意识地探了探头。
“啪”
向东把裤腰一松,戏谑道:“你也想进去?”
白棠羞愤道:“没有。”
“还狡辩。”向东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不自然,他吹了个口哨,啧道,“白教授,你都是奔三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粉?”
白棠沿着向东的视线往下一看,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白衬衫紧贴在身上……
身材很不好,粉也是真的粉。
白棠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迅速转身,耳朵很红。
后面响起很响的水声,向东抹着脸上了岸,白棠还在水里发呆。
向东捡起地上的烟盒跟打火机:“水鬼,看到水里的小白兔了吗,老子劝你别吃。”
白棠一愣,向东这是在关心他吗,他白皙的脸颊染了一抹绯红,谁知下一刻,他就听见对方哈哈笑,“因为那是一只色兔子,肉骚!”
白棠:“……”他既然难为情又很生气,摸了个河蚌往向东那砸过去。
“出事了。”向东倏地变色,“赶紧上来!”
白棠顾不上没洗干净的泥巴,匆匆忙忙上了岸,鞋也不穿了,随意拎在手里,他微张红唇喘气,白白的脚丫子踩在干裂的土地上面:“怎么了?”
“先走。”向东瞥到白棠若隐若现的纤瘦身子,他一顿,脱了自己的湿T恤,粗鲁地给对方套上,之后就追着慌张的脚步声去了村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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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不得了了!”
“田里刘家六口人,加上请来帮工的,一共十几个人全部都在编辫子!”
“什么?十几个人?天啊!这……这……这是要翻天了啊!”
向东跟白棠到村长家门口时,就听到了这场对话,他们还没怎么着,村长就踉跄着跑了出来,后面是个吓坏了的村民。
“向先生,白先生……”村长只打了声招呼就跑了,没像昨天那样客气周到。
向东扫了眼闻声过来的齐北等人,大家不约而同地跟上了村长。
当大家来到田间的时候,只见远处尽头的田埂上,木木的坐着一排人,他们的身材与衣着不同,头上梳着相似的麻花辫。
那些人虽然是背着身,但村民依然能够认出这些人。
“刘贵,刘富,赵老三,吴翠兰……”
每念一个,嚎声就更响一些。
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人摊上邪门的事,所有赶来的村民心里都无比的悲痛和恐慌,他们也不知道,下一批倒霉的人,会不会是他们。
“那个是谁?”向东瞪着一处。
所有人都顺着他瞪的方位看过去,他们不禁屏住呼吸。
坐在田埂上的那一排人最边上,有一个女人背身坐着,她穿着乡土,显然不是任务者。
村长表示不认识那个女人,其他村民们也一脸茫然。
“难道是外乡人?”
众人又惊又疑,想要上前看清情况。
在早晨的光晕里,那个女人突然缓缓转身。
“她……她没死?”江江惊呼,很快他就发觉了不对劲,一股凉意从他的脊梁骨一冲而上,。
那女人转的竟然只是上半身!
她下半身的腰腿,还在一动不动的背坐着!
距离有点远,再加上逆着光线,大家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依稀辨认出,一条垂落的麻花辫。
所有人都恐惧地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女人消失了。
凭空消失!
村民们吓得说不出话来,任务者们倒是能出声,不过他们没在这时候分析,队伍里的尖叫声太刺耳了。
向东阔步走到那十几个人的跟前,发觉他们果然都已经没了呼吸。
“死了!”向东扯着嗓子喊道。
“啊——”
“有鬼,有鬼啊!”
村民们回过神来,有的当场晕倒,有的哭疯了,场面一片混乱,场村长被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向东咂了咂嘴,诅咒会覆盖村民跟任务者,他昨天一知道任务提示就通知了村长。
遗憾的是,村民们都没能接受到这个信息,厉鬼不准。
向东走向大范围崩乱的队伍,其实即便知道死亡条件,还是不能百分百幸免。
否则任务提示出来后,就不会又减少一批任务者。
编辫子。
一条辫子编完了,生命就结束了。
头发短,死的快。
向东借着身高优势把胳膊搭在白棠肩头,当桌子撑着。
“那女鬼就是厉鬼吧。”江江说,“村民们不认得她,这就奇怪了。”
向东调动自己的脑细胞:“她是老人。”
“老人?看着年纪不大啊。”江江满脸狐疑。
向东黑着脸:“我说的老人,是很多年前的人,不是新面孔,年轻点的村民们不认识。”
江江跟他打辩论赛似的,顶一句:“刚才有年纪大的在,怎么也说不认识?我观察了,不像是装的。”
向东要发火,齐北把江江拉到身边,出声道:“距离加上害怕。”
白棠擦掉额头上滴下来的水珠:“还是要问村里的老一辈人,我的方向是对的。”
江江看看白棠身上的宽大T恤,又瞄光着膀子的向东,腹肌真完美。
齐北欲要把江江叫走,他的耳边冷不丁地炸起一道惊惶无措的鬼叫声。
是那个说白棠舔狗的男生,他抓着头发,神情崩溃到了极点:“我觉得我中诅咒了。”
队伍里一个女生也有同样的感受,她煞白着脸,手攥在一起:“中诅咒没有什么特征,你怎么发现的?”
“感觉啊!”男生扭曲着脸,大喊大叫,“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死了!”
队伍里一片寂静。
“我昨晚摸头发了,我摸头发了,肯定摸了……”男生摇摇晃晃地离开,泪流满面。
“有的人在死亡来临前,是有感应的。”江江感叹,“我没有,少受折磨。”
齐北拎着他走了。
村长也和那些受惊吓的村民们搀扶着回村村。
田埂上很快就剩向东和他的桌子白教授,他还是那副姿势,入定了一样。
白棠也没动,他抿着唇,清冷的眉间多了层霜雾,眼神迷蒙,要是在现实世界,第六感准的话,也许能帮自己逃过一劫。可是在任务世界……难说。
“漏洞会是什么?”白棠呢喃,他一个激灵,“我们赶紧去老太太家吧,她一个人,万一摔了怎么办!”
桌子一走,向东的胳膊就没了支撑,他正在想事情,差点摔倒。
“你他妈不知道吱一声啊?”向东蛮横不讲理。
白棠走得很快,没理他。
向东用眼神戳前面的身影,妈得,还穿着老子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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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的身材很壮,他扛着两个大麻袋就走进了一个院子,“嫂子,这是去年借你家的两袋黄豆,你看看放哪?”
屋里传出张嫂的声音,带着哭腔:“是老李啊,豆子你就放院子里吧。”
“行!”
老李一抖身躯,两个沉重的麻袋便被他稳稳的放在了地上,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
“这两麻袋怪沉的,大热天的,坐下歇会吧。”张嫂气色很差地红着眼出来,客气地说道。
“不了,家里还有活要干,对了,你家老张呢?”
“他下地去了,估计这回功夫也该回来了。”
“嗯,那我先走了,等你家老张回来,你就跟他说,村长喊大家中午去他家,商量给刘哥他们办丧事,不要忘记了。”
张嫂抹泪:“这都造的什么孽哦!”
“哎,听说有人看见鬼魂了,是个女的,梳麻花辫,就在刘哥他们旁边,我想不起来那是谁,不像我们村的,总之咱有一天日子就过一天日子吧。”老李转身没走两步,就有一个男人扛着农具进了院子,正是老张回来了。
“老张你回来啦?正说你呢,那两袋豆子我还你家了啊!”老李喊道。
老张闻言看了看那两袋豆子,点了点头,他将肩上的农具放下,然后便目不转睛的看向老李的脸。
“我……我的脸上有什么吗?”老李被他看有点不自然,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
但老张没有回答他,仿佛他的脸有巨大吸引力一般,需要自己死死的盯着看。
“老张,你看啥啊?”一旁的张嫂不安地问喊。
老张没搭理媳妇,他依然死死的盯着老李。
“老张,你看什么呢?你……”老李心里发毛,脚往后退,然而就在他要再询问什么的时候,
老张看着老李,一直静止的身躯,忽然晃动一下,他的双臂缓缓抬起,抓起自己的头发,胡乱地揪着。
开始老李只是以为老张是头痒挠头,可过了一会,他就发现了不对,老张竟然是在编头发,而且是麻花辫……
这诡异离奇的现象和村里死的其他人一模一样!
张嫂瘫坐在地,忘了哭叫。
老李也吓傻了,村里人扎辫子把命扎没了的事他一直没亲眼看见,都是听人说,这是头一回目睹全过程。
一个乡下的壮汉,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晒得一身黑皮,他在认真地给自己编辫子。
这个场景让人毛骨悚然。
由于老张的头发很短,很多头发被他自己硬生生地揪掉了。
“别编了!你别编了!求你了!”张嫂又是哭又是叫,她抓住老张的双臂,想要阻止他。但老张的力气巨大,他双目茫然的看着老李,揪着头发的双手却毫不停歇。
老张看了会老李,摇晃了一下头,嘴里喃喃的哼起了小曲:“起早早,编辫子,麻花辫,等阿郎,阿郎没回来……阿郎没回来……”
“阿郎没回来……阿郎还没回来……”
很快的,两根短小而凌乱的麻花辫就编好了,这样的辫子出现在一个乡下汉子的头上,显得既荒诞又可笑。
可老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因为老张盯着他的时候,像是他跟那个阿郎……有一点点像?
老李不知道,他也不敢想。
“阿郎没回来……阿郎怎么还没回来……”老张喃喃的放下双臂,转头四处张望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只见他左看看,右看看,转动的脖子乍然停止,咔地一声脆响,脑袋像转动车轮一般,猛的一转,接着整个人就不再动弹。
“老张——”
张嫂声嘶力竭地哭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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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东不知道村里陆陆续续又死了几个人,剩的不多了,他在老太太家,看白棠把荷花放在她枕头边。
老太太的儿媳去地里了。
按理说,田埂上死了一拨人,她哪还有胆量干农活,肯定慌里慌张地往家跑。
可她还没回来。
向东扣两下打火机的盖帽,那儿媳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白棠也想到了那一点,他望向颤抖着抚摸荷花的老人,默不作声。
“走不走?”向东对房里的氛围很抵触,他适应死亡跟鲜血杀戮,却不喜欢看奄奄一息的老人。
白棠站在床边:“再等等看。”
“行,你在这慢慢等吧。”向东头也不回地出去,他没真的走,就在院里抽烟。
屋里没响动。
白教授没追出来,这不像他的作风。
向东嘬了一口烟,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吹过来一阵阴风,他光着的上半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操,搞什……”向东的咒骂声戛然而止,他的心底蹦出一个猜测,同时脖子也往后扭,视线对着敞开的屋门。
“白教授?”
没回应。
“糖水儿???”
还是没。
向东嘴边的烟掉下来,被他一脚踩烂,他身形凌乱地冲了进去。
白棠背对着门口,两只手穿梭在乌黑发丝里,正在编辫子。
快编完了。
“糖水儿!”向东眼眶充血,嘶吼着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