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雨冷,风一刮,那碎盐末似的雨粒便往人脸上砸,同小石头碎一般,居然还带着硬度,让人像被小刀子细细割嫩肉一般地疼。
刘大推着车出万胜门,一路走雨一路大起来,他顾不得给自己挡雨,先用油布把车上的粮谷盖了起来,才一抹脸,又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天还没有大亮,路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因雨势一直不停,地面上积水愈多,叫他越走越慢,到得后头只能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得西门外的隔槽坊。
头一回来这个地方,刘大推着车,见到前边高高的围墙,还未进门,就生出几分忐忑来。
他原是新郑门里头一个小酒贩,自家推着个巴掌大的酒车走街串巷,每日采买些便宜劣酒,全靠左近有个码头,当中不少水手、苦力,时不时过来打上半角一角的酒水驱寒祛疲,凭着这些人才把生意支撑下去。
旁的酒肆、酒铺往往不是去大酒楼、酒坊里头买酒,就是自家有酿酒权,能自酿酒水发卖,然则同他这般的流窜小贩,实在买不起好久,只好去寻那些自司酒监的酿酒坊里认了酒的楼子,用低一点的价格转买过来。
这般行事持续了许多年,可前几日他再去同那惯熟的酒楼买酒的时候,对方伙计却道自新郑门始,至于郑门,其中总共三百六十七间酒铺、酒肆,全数不用再去酿酒坊认买酒水,若要酿酒,只自家带了粮谷、银钱去往西门外一处地方,唤作隔槽坊的,自行酿酒就是。因这一桩新规,他家卖完原本酿酒坊中买回来的酒水,就再不用去囤买新货,主家乐得不行——从前买得多,还要降价转卖出去,而今不用买了,傻子才去赔钱,便再无官造酒水出售。
刘大本来就靠吃其中的薄利为生,眼下酒楼降价不卖酿酒坊官营酒给他,可楼里自己酿造的酒水,全数都是贵价酒,进买回去,那等苦力哪里舍得买,只好丧气而归。
货源没了,生意却不能不做,他思来想去,出去打听了一回,却听说那新建的隔槽坊正在西门外,只要归属新郑门到郑门这一块的酒商酒贩,自备粮谷、银钱,皆可去酿酒,也不用自己会,到得地方,给了银钱,自有人指点你怎么做。
刘大虽是个小本生意,听人说得多了,又隐隐打听到那隔槽坊中酒曲并不算贵,又算一算租用酒槽的钱,单给坊中官爷的打理银,另有柴禾粮谷钱,居然并不算很贵,一时有些心动,又兼眼看就是腊八,家中贫寒得很,想给女儿买个头花都摸不出多几个铜板,一咬牙,买了几袋子新糯米谷、麦子,打算去那隔槽坊中试一试。
隔槽坊的大门敞开,边上的角门也都是开的。刘大不敢走正门,打角门朝里头看去,当中原是一个院子,里头密密麻麻排着许多大小马车、推车,另有不少人搬搬抬抬,扛着坛子、酒缸走来走去。
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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