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女朋友

京北周家涉及面盘根错节,周家老爷子明面上是退了,但其实不过是换了个身份,现在站在台前的依旧是他攥在手里的风筝,飞的高不高权且看老爷子手里的线放不放。

膝下两个儿子也都按部就班的安排在缺口处,长子周衍山娶了世交楚家的独女,也算是青梅竹马,琴瑟和谐。只生了一个儿子周之羡,后来受楚家影响,坚定了拿了手术刀。

次子周近水则是在家里安排下和老爷子早年外放时结识的故交家的女儿结的亲,婚前也没加过几面,早些年确实没什么感情,多年来也只育有一个女儿周冉阳。

后来因为家里安排,两人赴美深造。异国他乡两相无依之下反倒真培养出了感情来,周老爷子快七十岁还能够抱新孙,更是喜上眉梢。

也正因如此,全家上下都格外疼些这一辈的老三周时慕。

这圈子谁都想往里面挤,人杂得很,这些年,有人称他三少,有人称他周公子,也有人称他周总。

那些同他关系亲近的,更习惯顺着周家的辈分称他一声三哥或者老三。

后来叫开了,越来越多的人乐意讨好地叫他一声三哥。

称呼与其他人不同些,倒也显得自己身份不一般。

只是叫的分外亲热,至于人究竟是哪位,周时慕可能压根没印象。

早些年,京北的圈子里,周家老三桀骜不驯、离经叛道的事迹不胜枚举,连周老爷子都压不住的混不吝劲儿无人不知。

如今年岁渐长,面上看着人倒是沉稳了不少,时间久了,这些人都快忘了,周时慕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被当众驳了面子,秦柚姗半点也不敢发作,脸色煞白,“三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失言了。”

一旁刚才无比嚣张的羊毛卷冯琳这会儿吓到发抖,几乎站不稳,她哭着看向周时慕求饶,“三少,我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别和我一般见识,我、我现在就回去求爸爸——”

周时慕无言,只是单单挑了下眉。

冯琳面如死色,双腿僵硬到无法动弹,哭着接过边上侍应手里的冰镇红酒瓶,兜头往自己的头上浇下去。

一瞬间大片血红的酒液顺着她的头发流到眼睛,再往下浸湿肩颈的礼服,即便厅里暖气盛足,但冰凉的酒液兜头浇下来还是刺激的人止不住发颤。

但比冰凉的酒液更可怕的,是对面男人冷冽的目光。

冯琳除了止不住的求饶,什么都不会了。

“学什么复读机呢?怪没意思的。”周时慕说着好似轻飘飘的玩笑话般,可大家心里就是清楚的知道,这事儿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

“我不是说冤有头债有主么,或者你现在可以选择告诉我,到底谁是真正的这个主?”

冯琳已经自顾不暇,抖着手擦掉眼角的液体,一脸惊恐地看向秦柚姗。

还未开口,这边秦柚姗连忙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抓住靳逸琛的胳膊,哭腔立现,“阿琛,你知道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帮帮我,和三少解释、解释啊。”

靳逸琛冷着脸没有看秦柚姗,目光只旧死死地盯着周时慕身前的岑声声,哑着声开了口,“三哥,柚姗平素任性惯了,今晚的事的确是个意外,这件衣服我们也一定照价赔偿,我代她道个歉。”

周围一片死寂,众人好像心知肚明,到底周时慕是在为衣服出头还是为别的什么出头,总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周时慕反倒先笑出了声,一副散漫模样,“这是做什么?虞茵的生日会,一件衣服本不该喧宾夺主,闹得这么不愉快,回头我还得给人道歉。”

虞茵仗了这么久的势正春风得意,听着话立刻接过来。

“三哥千万别这么说,既是三哥喜欢的衣服,自然要紧些。”她挺直腰背,笑的神清气爽,“况且声声是我邀请来的客人,在我的生日会上平白被欺负了,我忙着给声声道歉还来不及呢。”

“倒是提醒了我,差点忘了。”周时慕眼里噙着笑,“岑小姐也是我捎来的,衣服倒是次要的,没护住她我也该担责任。”

他倏地站直了身子,朝前迈了半步,收起脸上的散漫模样,一副正经表情侧身看着岑声声道:“岑小姐,让你有这么一个不愉快的夜晚,我真的很抱歉。”

他甩了脸大费周章地为一件衣服出头,然后他说,衣服是次要的。

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已是彰明较著。

岑声声完全木楞在原地,张了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场面几乎已经让她本就不太利索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靳逸琛看他们这边一唱一和的模样,审视的目光逡巡在岑声声的脸上,脸黑到不行,“柚姗,给岑小姐道个歉。”

他疏离地叫她岑小姐。

这一出,任谁都看得出来,周时慕这是明目张胆的护着岑声声,当着他这个正牌男友的面,丝毫不顾忌。

他早提醒过岑声声,别去招惹周时慕,看起来,他以为省心听话的女朋友,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秦柚姗滞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男人,“阿琛?”

只是这次边上的男人丝毫没有护着她的意思。

“岑小姐。”她眼眶红的可怕,死死地盯着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岑声声,除了低头没有别的选择,“对不起。”

岑声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堵得发慌。

后腰有股力道短暂停留一瞬,帮她稳住身体便立刻退开。

周时慕的声音从她身后缓缓而来,轻飘飘的,“这样就行了?”

莫名的,岑声声觉得这声音冷的她发颤,她或许不该害怕的。

只是这道声音份量太重,无端能够决定所有人的言行举止,毫无对错可言。

她承受不起,只觉得无比压抑,她讨厌这里的一切,真的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只想要逃离。

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裹着羽绒服踏进无边寒夜,沿着凄索的路边不过走了三四百米,突兀停下的红色LaFerrari车门打开,靳逸琛黑着脸推着她的后颈毫不顾忌地将人塞进车里。

岑声声吓到连呼救都忘了。

车子急速驶在漫黑无边的郊区快速路上,岑声声很熟悉身边人火气压抑的状态,他唇角下压,扶着方向盘的右手拇指一下一下轻敲着,彰示着手指主人烦躁不耐的心境。

两人都沉默无言,车速却疾速猛增。

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钝,岑声声感觉到轻微的风向变动已经能够轻易影响车身平稳。

“靳逸琛!”岑声声胸腔挤出全部的力量吼出来,觉得嗓子干哑难受,心脏也承受不住同他这样喜欢速度激情的人同等的边缘极限,“你疯了吗?到底想干什么?”

“我他妈也想知道你想干什么!”靳逸琛猛踩刹车,轮胎挤压柏油路面的摩擦声音无比刺耳,车子急停在应急车道上,他侧头冷冷地看了岑声声一眼,“我是不是早就警告过你,离周时慕远一点?”

“我到底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岑声声真的不想哭,但她这会儿完全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一张口眼里的水珠就跟破了封印一般止不住的往外泄。

“是我跟前任不清不楚吗?”

“是我放任前任肆无忌惮羞辱现任了吗?”

“是我逼着自己的女朋友跟欺负了自己的人道歉了吗?”

她的男朋友,挽着前女友的手参加生日会,还在明知道前女友欺负自己的情况下不分青红皂白的让自己低头道歉,甚至当着前女友的面冷冷地称呼自己为岑小姐。

到底是谁发疯?到底是谁委屈啊?

靳逸琛真的快要被她气疯了,从乔扬暗戳戳告诉他岑声声今晚是从周时慕的副驾上下来开始,他就已经疯了。

明明是想要冷着她的,可想到她一个人大晚上在这荒郊野外打不着车他还是压着火气来送她了。

明明是他有数不清的关于她和周时慕的事想要质问,怎么却变成她质问自己了。

可偏偏看到她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长指压过去,用力拂去她眼角的湿痕,力道让她眼角瞬间红起一片,靳逸琛难得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声声。”他的嗓子哑得厉害,也满是疲态。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个圈子太复杂,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非黑即白,只有互相博弈,你懂吗?”

“我和秦柚姗的确曾经是男女朋友,但也确实分手了。但是分手了我和她也永远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我永远不可能给你这样的保证,我不妨现在就明确告诉你,我们两家永远都会有密切的联系,我不可能和她切断联系。”

“我知道你在冯琳那里受委屈了,但是声声,你就不能为了我忍耐一些吗?她父母和我父母多有交集,你总不想还没见过未来公婆的情况下就先在未来公婆那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岑声声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的确好复杂,复杂到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明明只是想谈一段单纯、真挚又平等的恋爱,怎么就绕来绕去到最后总是变成让她听话、让她懂事、让她心甘情愿地被一群瞧不起她的人欺负呢?

靳逸琛见她一直不说话,却止不住的落泪,凑近了些解开了她的安全带扣,一把将人捞进自己怀里,态度也柔和了许多。

“声声,你懂事一点,别闹脾气行吗?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反反复复地去照顾你这样幼稚的雌竞情绪。”

怀里的呼吸逐渐平复,靳逸琛的手指一下一下捏着岑声声的后颈。

“你今天真的让我很不高兴,我不是不让你来,我甚至之前也问过你了,是你自己不愿意来的。”

“但是你今晚又背着我跟周时慕过来,你让我怎么想?”

“还有,让他这么肆无忌惮毫不遮掩的护着你,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他手里的力道突然的收紧,“声声,你到底给了他什么?”

短暂温柔的幻境转瞬即逝,后颈的痛感让岑声声立刻清醒,挣扎着推开靳逸琛的怀抱。

她冷冷地看着靳逸琛,一脸的失望,像是发怒的小兽一般嘶吼,“我什么都没有做。靳逸琛,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作者有话要说:啾啾~晚安啦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