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方才那一摔已经摔断了脚骨,再经这一扑打,立刻求爷爷告奶奶:“别打了别打了!大姑娘饶命!是,是二姑娘让小的干的!……”
傅真眯眼看向西边的傅柔的畅心堂,当西!
畅心堂内傅柔正坐在床上听动静,透过窗户看到东边那头有了灯火,她心下窃喜,刚下地拨亮了灯,就听啪地一声,房门就被踹开成两半!
一人提着拇指大小柴枝扎就的火把冲进来,照着她便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傅柔一面惨叫一面沿着四壁蹿逃,又哪里躲得过傅真的追捕?
她逃了一路,就挨打了一路!
“天啊!你这是干什么?!”
这时候院里涌入了灯火,柳氏的尖叫声抢先传入了屋里,紧接着傅筠的怒吼声也传了进来:“大半夜的你这是发什么疯?!”
“老爷!您要不要听听二姑娘都干了些什么?!”
碧玺堪堪率领如意玲珑她们押着李全赶到,她把李全往傅筠与柳氏跟前一推:“是他亲口交代的,二姑娘指使他逮了许多黄蜂窝投到我们姑娘后院,如今那边满院子都是黄蜂!
“还问我们姑娘要干什么,二姑娘这是要害死我们姑娘啊!”
她叉着腰大声地说着,气愤得不得了!
这个二姑娘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过去那么多年她坏事做尽,但每次都让她狡猾地逃脱了,这次终于让她们姑娘逮了个人正着,不把这坏心眼的东西锤死,她都不配为怡心堂的大丫鬟!
傅筠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下断了腿又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李全,再看看旁边脸肿得更是连他这个亲爹都快认不出来了的傅柔,便是有话也说不出来了……
柳氏看着披头散发哭得眼泪鼻涕还有血全混成一处的傅柔,却是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打傅真:“这是你妹妹你怎么下得了手……”
傅真怎么可能任她近身?
回府那日忍着没发作的窝囊气,全化作了脚上的力道,她照着柳氏心口一踹,后者便随着一声比方才更为尖厉的惨叫声飞到了墙壁上!接而又被墙壁推着滚落回了傅真脚前!
傅真一脚猛踏上她的后背:“你问我怎么下得了手?那你听着!
“老娘我的宗旨是,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人若不敬我,那我让她三更死,老天爷都不能保证她能不能留到天亮才发丧!”
说完她又侧转头,双目如刀瞪向欲上前来的傅筠:“你若敢上前半步,那下一步便来给她收尸!”
一句话铿锵得如同在战场上喝令千军,立刻震得所有人都不再动弹!
谁曾见过她这般威武霸道的样子?
谁又曾在这宅子里被人如此的威慑?
就算是那日从山上回来于前堂算账,她的狂妄也不及当下一半!
这是一种非生即死、非死即生的破釜沉舟的气魄,只懂于内宅里玩些小招小阴司的柳氏母女,只会关起门来窝里横,成日里欺负妻儿,在外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傅筠,何曾敢在这样的阵仗下造次?
“打断他两条腿,丢出去!”傅真看了眼脚下的李全,示意碧玺。
碧玺此刻就是将军座下的小兵,此刻浑身热血压不住!一声得令,立刻与已然赶到的张成杨彤将人拖了出去!
傅真提着火把再走到傅柔面前,猛地一棍敲在她右膝盖!
在随即响彻屋顶的傅柔的惨叫声里,她蹲在了扑过来的柳氏面前,捏住她惨白的下巴发话:“有些东西,不是你们的,永远都不要肖想!要是再管不好她,我不介意亲自送你上百楼!”
傅筠箭步冲上来,却还没到得跟前,就已经被矮了他大半个头的傅真揪住了衣襟:“你也是!
“你给我记住,我母亲认你,那你就是我爹!她不认你,你什么都不是!
“我今日能帮你过了徐侍郎那关,那明日我也能让你从官位上滚下来!
“你给我掂量清楚,是她们重要,还是你的官身重要!
“这宅子虽是傅家叔祖的,却是我外祖父出力争取到的!要是再让我逮到她们不老实,你就带着你老母给我滚回你江陵老家去!”
说完她将他往前一推,这个挺大的老爷们就被她推了几个踉跄,撞到了后方墙壁上!
傅真横眼扫着地下,余光却在此时瞧见了门下静立中的傅夫人!
她呆了一下快步走去,搀住了她之后,心虚地柔下声音:“女儿罪过,惊扰了母亲安歇,女儿送您回房。”
傅夫人却蓦地反手紧握住她,立定望了她片刻,而后转身朝着傅筠:“傅筠你听着!真儿方才的话,就是我的话!
“我已经忍了你多年!我与你倘若也曾有那么几分夫妻情份在,也早就被你的凉薄消磨得一干二净!
“日后你和柳氏过你们的日子,我带着真儿嘉儿过我们的日子!
“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那我尚且可看在儿女份上与你保留这层夫妻关系,当着这主母!倘若你再纵容你的妾室及庶子女作妖,那也别怪我不留情!
“真儿已经脱胎换骨,不是那个时刻需要我操心她身子的弱女了!
“我宁远慧坐拥万贯家财,加上我父亲生前结下的许多交情,我在京城有些人面前总还有几分薄面在!
“真把我逼急了,我便是倾尽家财也要让你一无所有!”
傅夫人撂下这席话,即目光灼灼地看向傅真,而后牵着她朝院外走去!
身后的院子里是长久的静默。
只有远处的前院传来暴打李全时碧玺她们的怒骂声,和李全的惨呼声。
傅真此时反倒一路忐忑,跟着大步往前的傅夫人一直走到正院,才壮起胆子出声:“母亲……”
“天还早着,我先让下人把你屋里收拾停当,你到我屋里补个眠。”
傅夫人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庞,她的鬓发,声音柔软得像是温暖的水,又像是冬天里的太阳。“等回头啊,回头我把手里账目理清楚了,再带你去白鹤寺里上香还愿。”
话说到这里,泪水已从她泛红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止也止不住了。
傅真也忍不住眼眶酸涩,一头扑入了她的怀中!
傅夫人颤手抚着傅真的后背,和她未曾来得及梳起的发丝,就像是抚摸着一件绝世的珍宝。
不管她多么不愿相信,她的女儿啊,都已经脱胎换骨了。
她变得强大又有魄力,变得鲜活而具有生命力。
但不管怎么换,她还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又一点点亲手养大的骨肉。
她什么都还记得,谁又能说,她不是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