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妖道:“这红线只有苦求者才能看见。”
“这样啊……”
周歆摸着下巴,调侃道:“怪不得沈少卿会拒绝沈夫人牵线拉媒,原来早就心有所属了呀!”
沈既白:“……”
这家伙向来冷心冷肺,居然也会动情?
哪家姑娘这么厉害,能捂热这块冰疙瘩?
她不由得十分好奇,凑近沈既白,歪头看着他,双眸似笑非笑:“哪家的小娘子呀?”
沈既白:“……”
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说嘛!满足一下吃瓜群众的八卦之心!”
沈既白:“……”
见他始终一言不发,周歆开始循循善诱,“是不是还没什么进展,所以不好说出来呀?用不用朝某帮忙出出主意?朝某身经百战,在这方面可是很有经验的噢!”
沈既白睇了她一眼,道:“沈某先回书库。”
周歆食指指着他,对桃花妖道:“你看,这人真不经逗。”
桃花妖捂着嘴痴痴地笑出了声。
*
回到静室,沈既白先去了一趟茅房,然后才回书库查阅古籍。
他搜罗出一摞记载着奇妖异怪的书籍,坐在房间最里侧,背靠着博古架,头抵着墙,垂眸静静地看。
周歆翻阅几本书,注意到书上记载的灵,均由天地所生,修天地道,不行恶事便无妖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修道士的修炼方式有相同之处。
她不免想起沈既白的肚子里像一团棉絮的东西,能感知道炁,没准也是个灵。
于是,周歆在屋里翻了半晌,找出一些有关灵的书籍,落成一座小山,自己则坐在山后一本接一本地看。
时间渐渐流失,屋内始终静谧,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直至阳光自西边斜斜地照射到周歆脸上,她才伸了个懒腰,道:“沈少卿,看样子今天可能查不出什么线索,你打算留在这里继续查,还是回去等?”
无人回应。
自书山探出头,便见靠着博古架认真看书的那个人,低着头睡着了。
周歆悄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
大抵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沈既白微蹙着眉头,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如鹰隼般凌厉的双眸轻轻闭阖,冲淡了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倒显出来几分罕见的柔和。
长得挺帅,但脾气很臭。
周歆暗忖。
这张脸在娱乐圈都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姻缘不顺八成是因为别别扭扭的性格。
如此想着,她又凑近一寸,见那双斜飞入鬓的剑眉皱得更厉害,面色也微微泛红,连气息都烫了起来。
周歆心道,不会是发烧了罢?
她抬手探向他的额头,未待指尖靠近脸颊,便觉腕间一紧。
随即,沈既白睁开了双眼,冷若冰霜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的声音泛着冷意:“你要做什么?”
周歆凑得更近,近到可以闻到沈既白身上淡淡的金桂香。
她眉梢微扬,反问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凌云君,有些事,再一再二不再三!”
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周歆身影一晃,朝墙壁歪了过去。
掌心触到墙壁的一刹那,白墙倏然消失了,惯性使然,她继续向下摔了过去,趴在了地上。
周歆抬起头,对上一双冷眼旁观的眸子。
他神情冷漠,半点没有相扶的意思。
“真够绝情。”她坐起身来,拍了拍手。
“本就无情,何来绝情?”
沈既白移开视线,扫视一圈藏在墙后的密室。
从布局摆设上看,这里也是一间书库,只是被人硬生生用结界隔成了两半。
“凌云君是如何打破结界的?”
周歆站起身来,视线居高临下地看过去,“想知道?”
他仰头看过来,并未回答。
“偏不告诉你!”
周歆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地打量着密室。
这间屋子三面墙皆是书架,只正对着她的那面墙的正中央空出来两格,画着一副老道焚香图,下面的供桌上摆着祭品,香炉里满是灰烬,一看便知灵鹤真人时时进来拜祭。
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还有贴着封印符的封印灵皿。
她不禁泛起了嘀咕。
都是书,为何要特意藏起来?
身后一直安静无比,回头看去,却发现书库空无一人,沈既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这人,肚子里揣着个灵胎,居然一点也不着急!
收回视线,她随意翻开了一本,应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符箓图,看起来有些眼熟。
凝眸思量半晌,她才想起来是什么符,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半间屋子藏了起来,这里的书恐怕都是禁书!”
周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细细通读。
房间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沈既白刚走进屋便停住了脚步,捂着肚子顿了一瞬,转身又往出走。
周歆没理他,低头继续看书。
须臾,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沈既白冷着脸走进密室,挨列书架找了找,拿起一本书坐回博古架前。
静谧的氛围并没有维持多久,这个人再次起身往出走。
周歆缓缓抬起头,道:“沈少卿。”
他回头看过来。
“解手频繁,食欲大增,嗜睡,都是孕期的症状。”
“凌云君的意思是……”他眸光微动,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男人如何能生子?”
周歆道:“不论能与不能,它都已经在了。若只是这几种状况,那也还好,怕只怕会有其他更强烈的反应。”
话音未落,沈既白便一个趔趄倒在一旁的博古架上,撞出“咚!”地一声!
周歆:“?”
不是罢。
说来就来啊?
依偎在博古架上缓了片刻,沈既白才站直身体,又去了一趟茅房。
回来后,他走到周歆面前,道:“凌云君分析得头头是道,可是有眉目了?”
周歆眯起眼睛,“沈少卿一向如此?”
沈既白:“?”
周歆狡黠一笑:“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此话有些难听,沈既白脸色微微一变,抿起了唇。
周歆没理他,低下头继续看书,道,“是有点线索,却不知是不是沈少卿想听的。”
沈既白立刻道:“愿闻其详。”
将手中的书翻到某一页,她指着书上的符箓,轻声道:“这道符箓,沈少卿可眼熟?”
沈既白垂眼,须臾,回道:“是剪纸人身上的替身符。”
“不错。”周歆道,“但此符有两种用法,其中一个便是以自身修为操控写有符箓的剪纸人,可以见纸人所见,感纸人所感,因此,纸人受损操控者的修为也受损。”
“另一种呢?”
“另一种便是“御灵术”,可以将妖怪,亡魂,或者是活人的灵识转移到纸人身上,这个转移可以是暂时的,也可以是永久的,转移的越久对施术者的修为要求越高。”
周歆道:“而转移后,它们会以纸人的形式继续存活,听由施术者的吩咐,施术者依旧可以见它所见,感它所感,但不会因为它身陨而受到影响。”
沈既白道:“凌云君的意思是……”
其实读到这里,周歆便感觉眼前一亮,困顿许久的一个问题得到了解答。
难怪长风酒肆附近并无煞气,纸人却凭空变出煞气攻击仓鼠妖!
因为那个剪纸人乃亡魂所化,亡魂本身便自带煞气,它袭击完仓鼠妖便跑掉了,姗姗来迟的周歆自然察觉不到任何煞气!
“朝某没什么意思,只是奇怪真人为何闭口不提御灵术?难道是他更偏向于那名邪修使用的是替身符?”
沈既白摇摇头,“尚不得知。”
他接过书籍细细查看,周歆则站起来,继续挑选关于灵怪的书籍,“至于沈少卿肚子里的东西,朝某怀疑是个灵。至于是什么灵,尚无线索。”
沈既白抬眸:“为何如此怀疑?”
“妖邪均有妖气,只有灵乃天地孕育,若不作恶,不易被人察觉。而且,大多数灵都是善灵,修天地之道,不与人交恶,所以能感应修行之人的炁。”周歆大致翻了翻书架上的书,按照目录筛选哪些书籍可用。
沈既白:“原来如此。”
他合上书,“将记载灵的书籍全找出来,逐一比对,定能查到线索。”
周歆颔首,“英雄所见略同。”
二人分工合作,一人搜密室,一人查书库。
落日的余晖透过敞开的窗照射进来,书库里的光照白日里暗了许多。
沈既白回头看向密室。
密室三面环墙,密不透光,唯有两盏长明灯映出一点光亮。
先前能借到书库的阳光时尚未觉得,如今书库都暗了下来,密室更加晦暗,甚至透着点阴森的味道。
令他想起前几日下值回家后,被风吹灭烛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场景。
沈既白抱着几本书走回厅堂,点亮厅内两侧大约有一丈长的烛排架,掌着两盏小灯走进了密室,将其中一盏放在周歆身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光线忽而变得明亮,周歆侧过头来,见身后的书架上多出来一盏纸灯。
唇角微扬,她歪着身子探出头去,见那个人背对着她站在一排书架上,按图索骥地查找书籍。
钟声敲响三声,提醒着观内的修道士膳堂开门了。
周歆抱着一摞书往出走,“沈少卿,该用晚膳了。”
他摇摇头,“不饿。”
“那朝某先去啦!”
走回厅堂,周歆才发现烛排旁边的桌案上已经堆满了书。
将书放到一旁的地上,她径自去了膳堂。
来得有些早,排队的人不多,没一会儿便轮到她了。晚膳是清粥小菜配馒头,周歆多要了两个馒头,吃完朝伙夫借了刀,将馒头切开,像做肉夹馍那样夹了些小菜,用油皮纸包裹,带回了静室。
甫一进屋,便见沈既白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依旧是那副不安的模样,眉头微蹙,睫羽颤颤,面颊微红,不知究竟做的什么梦。
周歆支着下巴垂眼看着他,心道,这一天光见他睡觉了,不会后半夜醒过来再点灯熬油罢?
双唇微微蠕动,喉结一上一下地动了动,含糊不清的低语打破一室沉静。
究竟说得什么,她没听清,便低下头去,凑到他面前。
扑面而来的气息滚烫炙热,带着淡淡的金桂香,煞是好闻。
周歆抬眼,借着烛光,她能清晰地看到沈既白莹润如玉的肌肤上细小的绒毛。
一个大男人,皮肤怎会这么好?
她心里暗忖。
门口探出一颗头来,瞧见屋内凑到一起,已然鼻息相交的两个人,连忙捂住了眼睛,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却未并拢,露出一道缝来。
看了半晌,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谁!”周歆抬眸看去。
与此同时,睡梦中的沈既白倏然睁开双眼,墨玉般的眼眸紧紧盯着近在咫尺地那张脸,顿时屏住了呼吸,并握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唐朝对上了一定年纪且有一定地位的高官称为“x公”,姓宋就称“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