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化灵根,三魂归见身,垄我方寸台,聚散随运门!”
周歆越念,结印的动作愈快,最后大喝出声:“风水,聚来!”
话音一落,水蛇与旋风旋转着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双层护盾,风罩着水,水拢着风,二者运转并行,将周歆层层包裹起来。
见状,火龙愈加兴奋,竟喷出一团火焰来。
随即,它便衔住了风水盾,长尾一摆,周身缠绕过来,仿若游龙戏珠。
“出云子道长!你在做什么!”
下层巡逻的衙修听见动静赶到空台边,依偎着栏杆探出头来,见到出云子领着几名门下弟子团团围住了一层的空台,站位显然是在列阵。
周歆大喊:“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他想趁机杀了本君!”
出云子慢斯条理地道:“凌云君莫要信口雌黄,明明是你擅闯锁妖塔,打伤巡逻的衙修,还盗取封印灵皿!”
“我呸!”
周歆吐了口口水,“你才信口雌黄!你们全家都信口雌黄!这锁妖塔内多是本君擒来的妖邪,本君还用得着偷?!”
心中传来沈既白的声音,“莫要被他分神,你要操控不住了。”
她这才注意到,火龙在不知不觉间又壮大了几分,更显得她拼尽修为召唤出来的风水双盾势单力薄。
尽管风团水流在不断运转,可终究是耐不住猛火的炙烤,渐渐散出雾来,风水化出来的屏障愈来愈稀薄,愈发隔绝不住炙热的高温,连吹出来的微风都是带着温度的。
“出云子道长!你疯了吗!凌云君若是出了事,国师怎会善罢甘休?圣人一旦怪罪下来,倒霉的可是大家!”
那衙修如此说着,立刻施咒唤出一道水龙,与火龙缠斗到了一处。
出云子不以为然,眸中杀心尽显:“那便不让他人知晓!怎么,你们不恨这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根本不将衙修当人看的凌云君?”
各层围聚过来的衙修渐渐增多,议论声也渐渐增大:
“就算大家对凌云君颇有微词,可她终究没害过任何人。倘若不是她,东都如今怎会如此太平,半点妖邪的影子都看不见?”
“出云子道长下山晚,根本没见过东都群魔乱舞的模样,真当凌云君的封号是白来的吗?”
“就是,前段时日狐妖突破封印,当值的衙修合力都未能阻拦一二,若不是凌云君拼尽全力将其封印,那狐妖可就跑了!届时锁妖塔上下百名衙修均不能幸免!做人不能只记仇不记恩!”
“……”
出云子低低笑出了声,“好一句只记仇不记恩!若不是她,我七十二位弟子怎会被招安,终生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锁妖塔内,一身抱负无法施展!若非困于锁妖塔,又怎会受到狐妖的牵连!”
周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出云子,枉你为一门之师,这其中因果,为何就是参悟不透?”
出尘子不服:“我何处没参悟透!”
她问道:“倘若当日宋公并未强行招安七十二名修道士,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你困于锁妖塔,不来救你这位掌门师父吗?”
出云子反问:“就算救了又如何?”
周歆继续道:“不论本君说与不说,结局都是一样的,甚至可能会更惨。只是本君说出来,宋公便会预料到这一点。既然你这个掌门师尊都会因一己之私枉顾他人性命,在东都闹出如此大的人命案,那你门下的弟子,会如何血洗大理寺?”
出云子没再言语,难得地沉默了下来。
周歆道:“届时,清风山对抗的便不再是大理寺,而是皇权。就算宋公有心放你一马,圣人可会容忍清风山如此藐视君威?你门下的弟子焉能留性命?”
出云子喊道:“强词夺理!”
周歆反驳:“是不是强词夺理,公道自在那里。你大可以问问你的弟子,在他们被招安前,究竟有没有谋划过闯锁妖塔救人。”
他身边有名年纪尚轻的衙修,愈听脸色越白,似是被人看穿了心思,颇为心虚地低声道:“……师父……”
出云子立刻打断他的话:“闭嘴!”
他收起剑指,火龙霎时化为一道云烟,消散不见。
逼人的热意渐渐消褪,微风轻拂而过,沁人心脾的凉爽散去一身的燥热,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凌云君。”
周歆心道:“怎么了?”
他沉默一瞬,才道:“……无事。”
周歆:“?”
周歆:“有话就说,做什么吞吞吐吐的?”
沈既白未再开口,令人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头顶传来出云子的声音:“去禀告宋公,凌云君私闯锁妖塔,证据确凿,求他亲自定夺。”
那位年轻的衙修拱手道:“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空台。
“怎么办?”
周歆问道,“我们还没查到线索!”
沈既白道:“继续查。”
她犯难:“可这么多人盯着,如何查?”
沈既白道:“最底层镇压着五妖王,是锁妖塔禁地,他们不敢进,你先去那里。”
闻言,她疑惑道:“那你呢?”
沈既白道:“纸人通行便利,不易被察觉,我继续挨层探查丢失的封印灵皿。”
周歆双手结印,“既然如此,我便以风相送,助你扶摇直上!”
一阵旋风自深渊咆哮而出,风势凶急,吹得人睁不开眼。
围堵在空台栏杆处的衙修纷纷后退,抬手遮挡住眼帘,周歆顺势将纸人抓了出来,用力向上一抛,剪纸人借助风力,眨眼间便飘至停在三楼的升降台底部,又顺着风向飞进了右侧厅堂。
出云子道:“不好!她这是要逃走!”
周歆哈哈一笑,“猜错咯!”
话音一落,她便纵身一跃,风水盾迅速朝下飞了下去!
“凌云君这是要去最底层!这可如何得了!赶快去禀报宋公!”
“跟上!万万不能让凌云君闯入封印法阵!”
“哈哈哈哈!她这是找死,擅闯禁地,宋公不会轻饶!”
纷乱杂多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回荡在深不见底的渊洞之中,久久不散。
风水盾坠至渊底,周歆右手轻挥,包裹周身的风水双盾便消散了。
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可供二人并行的密道,入口设有结界,在黑暗中泛着幽幽蓝光。
顺着密道往里走,几步之后豁然开朗,来到一个山洞之中。
洞内没有四通八达的甬道,也没有满墙的格柜,甚至连光线都比较昏暗,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泛着蓝光的八卦阵。
法阵正中央悬空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灵皿,灵皿上贴着封印符,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走近一步,沉睡在琉璃皿内的虺蛇清晰可见。
除此之外,八卦阵的太阴,少阳,少阴,太阳四方各有一处洞穴。
除去太阴处的洞穴漆黑一片,空空如也外,其他三个洞穴皆悬空着一个泛着光的琉璃皿,里面分别封印封印着地龙,炎雀以及傲因。
周歆朝太阴洞走去,捏着黄符唤出火来,借着光亮打量了一圈,见地上躺着一个空荡荡的琉璃皿,灵皿上的封印符不翼而飞,并且,这上面镌刻的符箓好像被人改了几笔。
她捡起琉璃皿,心道:“狐王果然不是自行突破的封印,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阵轰隆隆地声音自头顶传来,须臾,密道口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凌云君!底层仅此一条出入口,你逃不掉的,还是出来罢!”
是出云子的声音。
周歆道:“宋公呢?宋公不来,本君不会出去。”
“好!”
出云子道:“难道凌云君还指望宋公会放你一马?”
周歆回道:“未必不会。”
出云子冷笑,“凌云君闯入封印法阵,贼心昭昭,别说宋公,就连国师都保不住你这个反贼。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罢!”
周歆秀眉微蹙,心道:“他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牵扯到反贼身上了?”
沈既白道:“圣人登基时天降异象,太史令观星占卜,给出六字真言,称‘五妖现国主易’。因此,圣人才对锁妖塔格外重视。”
周歆咬牙:“那你还让我来!纯心搞我是吧!”
沈既白道:“你不是找到与宋公谈判的筹码了?”
周歆攥紧拳头,“光凭一个琉璃皿?”
“不,还有各层丢失封印灵皿这件事。我刚搜查完第三层,光这一层便丢失了十七个青铜皿,其他层的结果可见一斑。”
周歆道:“可发现什么规律?”
“并无,丢失的妖怪千奇百怪,毫无规律。”
说完,他又道:“但可以确定一点,锁妖塔丢失妖怪已久,若我没猜错,你一年前加固封印应当与此事有关。”
周歆道:“可这封印加固与没加固无甚区别,我不至于做这种无用功。”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知晓此事,却从未言明。恕我直言,你不是那种会协助宋公将此事压下来的人。”
一个沉闷的声音自心中响起,与沈既白平日里说话时的声音不同,显然又在心中自言自语:
“毕竟锁妖塔走失妖怪,是大理寺的责任,与太清观无关。不仅无关,还相当于做了无用功。”
“以朝南衣的性格,应该会立刻将丢失的妖怪抓回来。”
“可她没这么做,只是加固了封印,究竟是为什么?”
周歆这才确定,方才操控风水双盾与火龙对抗时,听到的那句话并不是幻觉。
看来御灵术主仆心灵相通,那句话,确实是沈既白的心声!
她不由得心口一悬,暗觉事情不妙,却不敢枉自揣测,唯恐被他听了去。
密道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便听到衙修整整齐齐地喊道:“宋公!”
“嗯。”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命令道:“点火!”
“是!”
众衙修应道。
周歆:“?”
这是什么情况?
沈既白:“可有闻到烟味?”
闻到了。
周歆的心“咯噔”一下,猛然跳动起来。
滚滚浓烟自密道弥漫过来,味道十分刺鼻,她只吸入一瞬,便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是迷烟!
“恐怕不止。”
沈既白道:“大理寺有特质迷香,香气可使人丧失行动能力,若吸食过多,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脚底一软,周歆“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心里骂骂咧咧,“沈既白,你故意的!这仇我记下了!”
“还能使出风语咒吗?”
周歆眼前一亮,当即召唤出一股清风将迷烟吹出洞外,听着外面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催促道:“别卖关子了,你心里有什么打算快点说,一会就算你想说恐怕我也听不见了。”
沈既白道:“宋公既然想将此事压下来,便不会轻易让人知晓。如今你不仅知道,还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这相当于抓住了他欺君的罪证,可以借此与之谈判。”
周歆“呵呵”一笑,不大认同这个主意,“你确定他不会更想杀我?”
沈既白:“若只有你一人知晓真相,他会。可如今知道真相的不止你一个人。”
周歆不解:“所以?”
“所以,你不必忧惧。”他顿了一下,“我,是你最大的底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个人终于不再生疏的“沈某”来“朝某”去了。
称谓口语化,代表关系也变近了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