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掩护下,蒙尘小心翼翼翻过墙头,注意没被发现,方才松了口气,心中叫了几次“淡定”。
白雨忍不住嘲笑他:“你修为不错,奈何藏头露尾,动作还不如小偷。”
蒙尘苦笑了一下,他自记事起就在无忘岛修行,世俗之事甚至不如一些凡间道士来得熟悉,偏偏眼下要做的就是偷鸡摸狗的事情,白雨说他不如小偷还真是恰如其分。
白雨自然不像他那般战战兢兢,修为笼罩之下,一般人无法看破他的隐藏。
白雨直接飘到了一个货堆上,整个货堆用油布盖上,又结结实实拿粗油绳扎紧,端得是密不透风,根本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没有动作,白雨身上就出现一道锋利的气息,油布应声而裂,一点黑色的渣滓落到白雨手中,白雨只是手指拈了一下,就知道这是什么。“首乌,这里放着的都是罗氏商会的药材,整个仓库都在这,看看能不能找到你要找的。”
“这里给了我一种不安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蒙尘警惕说。
罗氏商会后面,近乎一整条街巷都是被封住的,用作堆积货物的仓库,一天从这里进出的货物何止以万计数。
货物都成垛码放,三三两两,放置在周围,像是迷宫一般。蒙尘此时就在这些货物堆正中,只感觉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黑暗中未知的感觉始终压抑着他。
他已是渊通之法的五重堂曜境,神识已成,又常年在仙岛世外修行,得清气滋养,对于未知的敏感远超一般修士。
“你不是有前项册么?这时候不会拿出来用?”白雨看了他一眼,“前项册的母本在无忘岛,可凭借自身力量衍生出无数子本给许多人。凡无忘岛弟子,出岛时必带一本作为指引,危急关头都可使用,这个时候就忘了拿出来?”
这也算提醒了蒙尘,前项册不同于占卜的语焉不详,具有很强的指引性和规划性,每当这时就会有特别的好处。
等蒙尘将那本书取出后,打开了第一页。
从书里看到的,是万隐大师苍老的脸庞。
白雨面露异色。
……
感受到锐风扑面,邱少鹄手中刀柄一沉,朝着下边压去。
周拂云还咬着刀身,人的牙根格外敏感,此时再承受外力,吃痛之下就不由自主向下倒去。
在他倒下的一瞬间,两道绳索如螳螂钳子般朝着邱少鹄当面而来,如果邱少鹄不是先一步让周拂云低下身子,此时必然先打中的是他。
但邱少鹄也来不及抽刀应敌了。
那对绳索即将到邱少鹄眼前,忽然停了下来,如同突然断了气。
拿着这对绳索做武器的人就站在邱少鹄对面,此时一脸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
一根箭矢,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体。
在他身后,则是挂在绳索上的机关箱,蓄势待发的弩箭已经射出。
看着敌人被解决,邱少鹄用刀背拍了拍瘫倒在地上的周拂云,说:“起来,长话短说,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一边说着,邱少鹄走到前面,把机关箱收起来。
周拂云心有余悸地站起,摸摸自己的嘴里,牙齿舌头都完好,才松了口气。
见邱少鹄在那收拾的背影,踌躇之后,理清了思绪,才说:“我……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今天我来罗氏商会办事,然后见到进宝商行的少掌柜的过来了,之后就封了门。剩下的人本来要走,可没想到原本一些打杂的突然发难,就把我们都关起来了。然后……然后我看了个机会,就逃出来了……”
“还记得回去的路吗?”邱少鹄低头又检查了下那具尸体,果然里面穿着的衣服也是鹿皮。
“回……回哪去?”周拂云说。
“回关你们的地方去。”邱少鹄一边说着,先将自己的大氅和笠帽摘下收了起来,然后和木箱一起放在了罗盘里面,鱼鳞甲却还穿在里面。
随后将那尸体的衣服都扒了下来,将又将尸体藏在了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你……是准备干什么?”其实隐约猜到了邱少鹄的想法,周拂云说话带着哭腔,因为实在不想再回去了。
“你难道准备自己一逃了之?自己有机会走,却把别人抛下,可不算君子行为。”邱少鹄一边说着,把那套衣服给自己换上,随后拉住了周拂云的一只胳膊,“现在我假扮他们的人,假装把你抓了回去,你给我带路,去原本关押你们的地方。”
“可……我是商人,不算君子……”周拂云百般推脱。
“那你可以试试,自己现在转头就走。”邱少鹄吓唬他,“看看没了我,你能走出多远。刚才要不是我,现在恐怕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你。”
这番话还是把周拂云唬住了,他只能按照邱少鹄的吩咐,带着他往前走。
商会里面面积极大,相当于一个庄园,此时在一个回廊中,穿过一段小路,走入一段弄堂中。多出一段棚顶阻隔,四周的光线又暗了许多,更加看不清他们的容貌,倒是能多作为一分掩护。
“我问你,”邱少鹄忽然道:“你可知潮门城最近有什么鹿皮生意?”
“现在刚开春,正是换毛的季节,皮革的质量都不好,没人做这个买卖。”周拂云奇怪邱少鹄为什么问他这么多无关的。
“那你可知一般什么人才习惯穿鹿皮?”邱少鹄继续问。
“这,北方冬天,达官贵人都习惯穿裘皮过冬,再细节的我也想不到了。你的那件大氅,不也是皮革的吗?”
听邱少鹄之后就没了话,周拂云一时也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这时穿过一个亭子,周拂云忽然眼睛一抬,说:“我记得,前面往右走,就是我们进来的大门,如果想离开……”
他还在用话暗示邱少鹄赶快离开这里。
邱少鹄充耳不闻,直接问:“之前关押你们的地方在哪?”
犹如一盆凉水浇头,周拂云只能断了心思,灰心丧气地说:“就在前面。”
“接下来我押着你过去,你别说话,我也不问你了,如果见到别人,听我的就行。”邱少鹄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说:“关押你们的地方,是所有人都在一起吗?”
周拂云一言不发。
“我现在让你说话。”邱少鹄忽然有些来气。
周拂云只好说:“没有,孙丛恬他,单独被关在别的地方了。”
“哦,”邱少鹄敏锐察觉到一点,“为什么?”
“不知道,或许,他们想要更多赎金,因为孙丛恬他到底是一个商行的首脑。”
“为什么罗氏商会的首脑不在一起?”
“罗氏商会现在根本没有首脑。”周拂云说出了实情,“唐台罗家似乎出了点事情,潮门这里很久都没人做主了,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商人,可以说没一个有孙丛恬地位高。”
“你刚刚说赎金,难道这些人已经和外界有接触了。”
“应该,有了。我逃出来前,听他们小声说过,似乎和孙丛恬的商会在外面已经有过谈判。”
“难道进宝商行就没想过去报官?”
“报官?”周拂云苦笑了出来,“商家和官府的关系从来不算融洽,更别说大商会多少都会有点见不得人的买卖,谁愿意官家插手?”
“你知道孙丛恬被关在哪吗?”邱少鹄始终觉得,像他被单独关着的地方,会有更多发现。
“从这里往左,我记得他们带走孙丛恬后就是往这边走的。但那边,好像只有一座阁楼。”周拂云不确定地说。
“就去那边。”邱少鹄说着,就把周拂云往那边带。
周拂云也只能有着他来,这边走过一处花园的空地,就是一马平川,再没有任何遮挡。此时天色渐暗,周边隐约点起了一些灯火,昏黄的颜色闪过院子,一切如隔着雾般朦胧。
就这样中途又碰到了几个人,对方也只是瞟了一眼没问什么,终究是有惊无险。
眼前一座高楼若隐若现,似乎就是周拂云之前说的阁楼。
但就走到那之前,邱少鹄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周拂云没搞清楚,忽然看到阁楼从一开始就留下的。
“这……”里面还有这个地道入口般的东西,周拂云也是没想到的。
“往里走。”邱少鹄做了决定,他们不上阁楼,而是朝着里面走去。
一踏入洞口中,湿气就扑面而来,带来一股阴冷的气息。
整个挖成的地道不算宽敞,两个人并排走已经是极限。
邱少鹄只觉得这整个地道似乎十分冗长曲折,兜兜转转,好像整个商会的地底下都被挖通了。
而就在此时,他们发现地道两端的地面上放满了麻袋,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邱少鹄凑过去,用手指在麻袋上戳了一个窟窿,刺鼻的味道立刻传来。
“那……是什么啊?”周拂云问。
“是硫磺。”邱少鹄感觉这些黄色颗粒各个分明,粘在手上不褪色,不是硫磺是什么。
“这……这么多硫磺……”周拂云眼看地道里密密麻麻的麻袋打了个寒颤,“要是一把火点燃了……他们是要把我们灭口吗?”
“不,我猜他们是准备先毁掉这整个地方,捎带着把你们灭口。”邱少鹄对周拂云说。
“可是……为什么,”周拂云还是不愿意相信,“明明他们都派人出去了……”
“派出去谈判的人只是障眼法,为了让人相信他们真的是为了赎金来的。但想想就能知道,抓了进宝商行的少掌柜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钱。”
邱少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