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守此刻的感觉,宛如是整个人,都置身在火焰之中。
太阳之火纯净而炽烈,乃是精炼元魂的绝佳外力。不过除非是那些最顶尖的灵修,其余修士的元魂,只需被这烈阳一照,就要魂散魄消。
故此绝大多数修士,在回阳期之前,都是以威能减弱无数倍的月光为辅,来进行修炼。
而以铜镜反射月光,同样可汇聚出太阳精炎,较之月光,又更弱数层。此乃是六千载之后,才想出来的办法。依赖这天镜照魂之术,那位创造此术之人以普通偏上的资质,最后却能步步高升,几乎踏入到了灵师巅峰。
在宗守生存的时代,这个法门已经四处传开,几乎人人皆知。
只是那时四方灵能暗弱,能够有所成就的灵师,少之又少。
而在此刻,这个法门,正可补全吞天元化大法的缺憾。
铜镜模糊,反射并不太强。月光如水,辉光亦是清冷之至。
然而照在宗守的元魂之内,却立时使这团如烟如雾的魂魄,立时凭空消逝了足足半成,余下的也剧烈震动。
便在几近溃灭之即,下方忽而九缕檀香腾起。绿色烟雾,将宗守的元魂包裹在内,使之再次稳固起来。
“好热!好像整个人都快要燃起来。幸亏这一次,没有托大,准备了檀木焚香稳固元魂。嘿!这六面铜镜,已是如此。却不知那真正的天镜照魂之术,又将是何等样的痛苦?以前倒真是有些小视了那些灵师——”
真正的天镜照魂之术,乃是以后世出现的“光明镜”为法器,可谓是纤毫必见。
而仅仅六面铜镜,只不过是能够凝聚太阳精火的最低要求。可即便只是如此,也令宗守,有种在月华照耀之下,神魂融化之感。
子时乃是太阳精火最弱之时,两刻钟后,便会再次逐级攀升。
宗守不敢再做耽搁,以意识操纵着自己,才刚凝聚不久的真魂种子,冲入到那丝太阳精火的最中心处。
接着便只见那些随着他的吞元大法,混入自己元魂内的杂质,不断的化作一丝丝轻烟,升腾消逝。即便有余下的部分,也与他的魂魄,彻底融合。
直到这颗“种子”,再无其他的杂色,深紫璀璨如宝石一般。宗守的魂念,才又从脑后沉入身体。
这一瞬间,宗守感觉自己的五感,骤然间敏锐了数十余倍。百米之内,所有的叶落虫鸣,皆在他掌握之中。
宗守却不怎么在意,知晓这是真魂种子筑造成功后的暂时现象,一夜之后,便会慢慢消退。
匆匆忙忙的服下一颗早就备好的丹丸,又猛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九缕檀香,吸入到肺内。然后下一刻,脑后便是一阵剧痛袭来,痛不欲生。四肢肌肉,也虚弱无力。
这是元魂损耗太重之症,天镜照魂术必付的代价。好在腹内的丹丸,及时将一丝丝清凉之意腾起。这些檀香,也有温养元神之效,使这疼痛稍稍缓解。
片刻之后,宗守已渐渐适应。将一枚蓝色的晶石,置于眉心之间,看着内中,那几乎毫无瑕疵的紫色光点,不由苦中作乐的一笑。
这次他甘冒奇险,以天镜照魂之术修炼,固然是差点死掉,不过收获也远远在他预期之上。
“若单以精纯论,我现在的元魂,怕不可以与那些‘还阳’级的灵师比肩?魂伤将养,需时更久,需得七八日才可复原。不过两个月时间,也足够了。等到凌云宗开山之时,不止是胎轮可以完成。灵师修为,也可达至定神之境!”
半刻钟后,随着空中那轮明月的角度偏移,六面铜镜反射入内的月光,也慢慢偏开。
宗守待得自己体力,稍稍恢复。便长身站起,开始收拾这房内的法器符箓。刚刚动手不久,就是一段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尹兄,你虽为君上效力,却到底是人族之身,更是名门之后。又何必来插手我乾天山内的纷争?就此离去,岂不更好?”
“就此离去?冯晓,不知这句话,是谁人教你说的?是宗世,宗阳,还是那个宗师元?君上他看错了你!先前我便在奇怪,那区区宗瑜,又如何知晓世子行踪?”
宗守本不怎么在意,不过当这几句话方一入耳,动作便是一停。
只略略分辨,就知晓这声音来处,是距离这间客栈,六十丈外的一处桥侧。
“这声音是尹阳,另外一人,不知又是何来历?听其言语,似乎是我那位父亲的部下。”
眉头一挑,宗守仔细倾听。不过那个冯晓,却沉默了许久,才声音淡淡道:“是宗世少主,君上他毕竟已身陨,我们这些人,却还需好好活着。以世子的能力,即便当上乾天山妖王,也只会害了他。尹兄,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
“果然是他,冯晓你倒是有些眼光。这借刀杀人之计,也使得不错。却不知如今,那位宗世公子,是准备让世子回乾天山,做他的傀儡。还是想要世子,死在乾天山外?”
那冯晓却又一声冷笑,声音傲然:“我家宗世少主,被誉为天狐宗家,自君上之后的第一天才。年岁不足二十,就已破开身轮,登入先天境界,被宗氏诸多长辈嘉许。自可以一己之力,降服乾天诸族,又何需什么傀儡?若是你能带着世子远走高飞,自此不入云界。少主念着兄弟之情,自可饶他一条性命。可要是不知好歹,还想图谋乾天山妖王之位。即便少主再怎么宽容,也必要取他性命!”
这次却轮到尹阳一阵沉默,那声音接着又道:“尹兄,当初你发下的誓言,乃是为乾天山效力至死,又何必定要吊在一颗死树之上?跟着那个宗守,有什么前途可言?我知你要带世子,去投靠凌云,不过以我看来,尹兄此去却未必能够如愿!若转来追随我家少主,或者还可护住世子——”
话音未落,便被尹阳一声冷笑打断:“不用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尹阳既已认定了世子,就再不会转投他人,百死无悔!哼,实在羞与你这等背主之人为伍!”
话罢之时,尹阳便已拂袖离去,毫不迟疑。
宗守也是微摇着头,不再去理会那边的情形。
心忖这尹阳,还真不知该说他是忠义,还是顽固才好。其实那冯晓所说之法,也未必不是条办法。
那些话说出来,岂不是彻底断绝了后路?
接着又依稀忆起,“自己”在被凌云山逐出后,就是被那宗阳与宗师元二人,拥立为乾天山妖王。之后只维持了短短几年,就被二人口中的宗世掀翻。
而听这冯晓的口气,仿佛已是料定了他们三人,此次乾天山的结局一般——
有趣!
宗守不怒反笑,眼眸深处,又一次转为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