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时,那干廋的身躯,蓦地罡风四振。也不见如何作势,身形就由至静,转为至动,身形如箭,从那马背上腾空跃起。
五指伸展,有如鹰爪,一团青焰燃烧其上,遥遥往半空抓去。
仿似带着无穷火力,使下方的杂草,竟都是无火自燃。身形也有如猎豹,快不可见。
一息之前还仿佛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死老人,一息之后,却是一个仍在巅峰的凶横武人!
火焰爆涌,高逸心神也微微一震,从那剑势中挣扎出来。一霎那间,竟只觉有些好笑。
莫非这位乾天山世子,还真以为自己,能够胜得了先天武师不成?
虽是灵武双修,实力强横,天赋百万无一。可这人的心智却实令人摸不着头脑。按说似如此隐忍之人,绝不该做这等愚蠢之事才对。
又或者,是真把那巩欣然,爱入骨髓?
思及此处,高逸不由唇角轻挑。他为人其实不算肤浅,可这时候,却仍不免生出几分得意。
后面的素初雪与巩欣然二人,也是不自觉地心脏揪紧。初雪还要分神,护着宗守的身躯。巩欣然却目光定定不移,看着那团青火,那团剑影。
黑夜中,那团清辉里蓦地又是三道刀光闪现。二黑一青,前二后一,从剑身之后,宗守元魂之内穿梭而出。
那米姓老者也不在意,微一眯眼,两只有如钢钳般的大手,随手抓去。
似这等样的符刀,那些武师还需小心防范,可在他眼里,却根本就是个笑话,随手就可捏碎!
一个养灵境灵师,亦是弱如蝼蚁!
却仅仅下一瞬,老者的眼中,就露出了骇然之色。那刀影飘幻,在他眼中,赫然是二分为八。轨迹也同样是飘忽不定,让人全然摸不清轨迹。
两手这一抓,竟是全落到了空处。仍旧是六道刀影,纷飞而至。
“云光幻化?”
一声惊咦,米姓老者半空中的身躯,蓦地一沉,往地面全速坠去。
可当身形好不容易接触地面,那六道刀影,却也紧随而至。
也来不及躲避,老者就神情一冷,一声暴雷般的炸喝,隐带真力,使那刀光幻影全数消失。
两只大手穿出,在千钧一发之间,把那两口黑色飞刀,都全数握在手中。
刚欲将之抓碎,米姓老人的身躯,就再次微微一震,口内竟一丝鲜血溢出。双手手心,也各自被割出一线血丝。
“凌云宗惊云神灭剑意!怎么可能?”
体内气息,一时乱如絮麻,冲撞不休。老人面上也一时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这不起眼的符刀之上,怎么可能附有剑意?
而下一刻,便又只见几道青色的刀光,已至他眼前!
米姓老人的瞳孔微缩,一时竟提不起力量闪避。身形再次暴退,连退十丈,直到体内气息,稍稍平稳,辨别出那真正的刀影轨迹,这才猛地探手,再次往身前三尺处一抓。
只是这次,却仍旧落空。那符刀轨迹,竟在这瞬间又是一变。向下斜飞,直刺他胸腹之间。
“这是御器!不对,是飞刀变向?”
若说之前,老人虽是惊异,还能维持着几分镇定。此刻却是真正骇然,上身猛地一扭,在最后时刻往旁移开,避开了肺腑要害。只让那青色飞刀,钉在左腹。
然后双目圆睁,怒意狂涌,往上空望去。
“竖子,你竟敢伤我!”
无尽的杀意,腾涌而出,正欲再次腾空而起,将那团元魂打杀。老人的身影,却蓦地定在了原地,瞳孔竟是一阵猛张,才消失不久的惊意,再次充斥脑内。
只见上方处,那团青色剑影,此刻竟是从近在咫尺的距离,飞坠而下。
宗守元魂所化那团青烟中,也仿佛正有一双冰冷的眼眸,正冷冷地朝下俯视。
而最令他惊悸的,却是此刻那松纹风剑之上,那比之符刀还要强上数倍的武道意念。
剑影只是在坠下而已,却也有着一股动人心神之韵!
这一剑,无赫赫威势,却清冷飘逸,好似如水月华,又似虚似换,无声无息,穿坠而至。
甚至便连那速度,也是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又仿佛本身,就是这暗夜的一部分!
当米姓老者望见之时,剑尖就已经到了眼前,甚至相距不到咫尺。
而这一次,老人的面上,却是骇然惊绝。一声狂吼,就彷如濒死境的野兽,再顾不得气血浮动,以及腹间的伤势。脚下再次急退,老者身周亦青焰暴涨,倾尽了周身全力,猛地一拳,往那剑影击去。
却只见那青色的松纹风剑,却再次爆出一团璀璨光华。然后整个剑身,就仿佛是化作了一团肉眼不可见的疾光,从他的咽喉之间,直接洞穿而过。
一刺一带,就令老人的头颅,也是高高飘起。双目圆睁,兀自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下方那具无首身躯,眼里全是错愕之色。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自己这地轮二脉的先天强者,竟会死在一个养灵境灵师之手?
这个乾天山世子,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飞刀之术?凌云宗的惊云神灭剑意,又为何出现在此子手中?
还有方才那一剑,以元魂御剑,怎可能拥有那般可惧可畏的韵?
不对,那武道意念,绝对已超出了剑意层次!
这个半妖少年,又到底是哪位强者,转世人间?
而此刻这片血谷荒原之内,亦是万簌寂静,再无任何声息。
那镰尾狮已是顿住了身形,狮目圆瞪地看着这一幕。而立在上面的初雪与巩欣然,更是定定失神。
那位先天武师,真的就这么死了?死在宗守的剑下?
后面还残存的几名武师,也同样一阵怔然,看着远处那个头颅,那片血雨。再没有丝毫动作,几乎不敢相信的眼睛。
而前方的高逸,却是面色苍白,脸上再毫无血色,瞳孔涣散。只知木木地骑在马背上,任由驭风驹,带着他的身影疾奔。
之前那米姓老人,被宗守的三口符刀,几乎逼迫到绝境时。便已是令他吃了一惊。
再当望见米姓老者,被那有如月华般的剑,猛地一剑枭首。心脏内就仿佛是被人重重斩了一剑,只觉是空空落落,胸中气息,起伏如潮。
这位米先生,怎么会死?那般强绝实力,怎么会死在这小儿手中?
再当回神时,面上立时就被惧色布满!
这一霎那,前所未有的悔意,终是充斥他胸膺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