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愣了片刻,孔瑶才恢复了意识。第一时间,只觉是荒唐,这是绝不可能之事。
可当仔细回思,方才那一剑,却绝未做假。
——是真真正正,看到了毫无瑕疵的赤黄剑气,最纯净的纯白龙影!
帝王武道,因势而成,也因势而聚。只是因人心杂乱,所以借一国之势而成就的剑气,往往也是纷杂无比。以赤黄为主,杂含他色。只有那种特别英明有为的明君,剑气品相,才会有些不同。
可纯净至宗守这样的程度,至上古云荒而下,她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据说也只有上古云荒时间前期的那些圣皇,才有这样的纯净的帝王之气。
那是君王的品德清介有守,至诚高节,完美无瑕的象征。不但是深得子民爱戴,治国之术,也暗合天地之道。
一时是只觉天道不公,陛下宵衣旰食,勤政不怠。在位七十年里,提拔无数有为之士,正人君子进入朝堂。继位之后,可谓是硬生生,把一个乱象频生的大商朝,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如今治下二十四洲,三百余行省,说不上是大治之世,却也是国泰民安,子民都不愁衣食。被无数的大儒,称之为中兴之帝,一代明君。
可即便如此,那位陛下的帝王武道,也不过比前代稍稍纯净而已。
她曾亲眼见过一次,剑气赤黄,却含着颇多杂色,较之宗守这样,实在是相差太远。
也不知这宗守,到底凭什么,拥有这等纯净的帝王之气?
乾天境内,人心拥戴,倒是不假。可在她眼里,也只是一年半之前的余泽而已。
若她所料不错,这宗守数载之内,必定是有民心尽失的一日。
却远远不曾意想,这乾天山的人心,竟然是凝聚到了这等程度,对这位一年半载,才偶尔露一面的妖王,似乎是无半分不满。
难道那上古时,儒家传说中的三皇七帝治世,所谓的圣皇,就是如宗守这样的德行?
绝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什么。或者是她家传的秘术,哪里出了漏洞!
把所有事务,尽托付于臣下,每日不理政务。建那什么参议殿,纵容部属斗殴,不成体统,绝不合儒家之道。
更有种种无比荒唐的政令,奢华无度,不知节俭。似这等样的人,怎配“圣王”之称?
这苍天,当真是瞎了眼睛!
了再仔细回想,方才那一剑。神威内蕴,虽藏而不漏,可却坚固强盛,哪里又半点衰灭之兆?
白色为金气,主杀伐,这宗守与乾天一国的未来,必定是征战无数——
宗守却浑然不觉那孔瑶的异样,他前世看过许多帝王武道,可这什么帝王之气,还有品相一说,却是从来不曾知晓。无有特殊的灵眼秘术,也无法观望。
把那九阴子母雷,全数收起。之后宗守,就又看向了地面。
只见一张被斩碎开来的符纸,静静的躺在那全以真正的“金砖”,铺就的地板之上。
“傀儡降灵,六阶法符?怪不得能瞒过我灵觉——”
探手一引,就将地上的符纸张,招在手中。宗守以灵识辨认了片刻,就失望摇头。
方才那个纸人,应该就是这张灵符所化。而那阳凡,应该也只是以一丝元魂依托此符,即便毁了,也只是令其元气稍损,不伤根本。
傀儡降灵术,乃是灵师踏入仙道之门后,一种品阶极高的灵法。可生成一种纸人傀儡,相当于身外化身。不过战力却是普通而已。
不过这也因那阳凡,修为不足之故。若是灵境强者,以此符降灵。那这纸人,便是真真正正的灵境强者。自然视灵符的品质,能够维持的时间,也是不同。
似他手中这张,明显是上品,出自符箓大师之手,足可维持七日之久。而若是化成方才那样,可战斗的符人,则可支撑四个时辰。
不过倒真是意外,那位龙象城主,当真深藏不露,居然已是八阶的灵师!能拿出这种等级的符箓与九阴子母雷,身家也必定不菲。
宗守旋即,又是一声冷笑。跑到他面前的,虽只是一张类似身外化身的符箓。不过其主人,却必定也在附近不远,绝不超过百里之地!
微一拂袖,这殿堂之内,就阴风一闪,仿佛有什么事物,从这偏殿之内骤然消失。他那大袖之内,才刚收下的十几枚九阴子母雷,也不知去向。
宗守又转过头,看向那孔瑶。这才发觉此女,似乎在发着呆。
不由眉头一蹙,淡淡道:“孔督帅,你说奉大商皇帝之命而来,有事相告,到底是为何事?”
言语之间,刻意用了些真力,震慑心神。那孔瑶也猛地一醒,看着宗守,一霎那间,神情是异常的复杂。
半晌之后,才强压住心绪道:“不知殿下,可曾听说过灵潮?又可知,在我云界之外,有无数的时空裂隙?”
见宗守点了点头。孔瑶就不再赘述,直入正题道:“上古云荒之时,灵潮消退,其实乃是人为。是几位至境尊者,亲手施为,把四方灵能,全数压迫封印。也因此,得以将他界异族,侵入我云界的裂隙通道,都一一封印。又另建五大穹境,镇压界河——”
宗守一笑,这个他是再清楚不过。这些“裂隙”,一半是那些外界异族功劳,一半却是云界之人,自己轰出来的。接着稍一凝思,便已知晓这位未来的大商“军神”来此,到底是所谓何事。
孔瑶的语气,随即就又一变,显得是异常凝肃:“那么君上又可知,一旦灵潮大起。云界灵能极盛,封印万载的天地之灵,全数爆发。与那壁隙灵河内外压迫,许多万年前封印的通道,都将会再次畅通无阻?那时即便五大穹境,也无法全数镇压。”
话音顿了顿,孔瑶也进入了正题:“末将奉皇命而来。代陛下问一问君上,可愿为我大商朝的藩属?与我大商,共抗外敌?若然情愿,我大商朝必定会以郡王之位相待,另可赐下百万上品的符甲符兵,助君上一统东临云陆。”
宗守心道一声果然,也没怎么细思,就摇了摇头:“共抗外敌可以!藩属就免了,孤不愿为他人之臣!”
心中腹诽,百万上品的符甲符兵,看似是很多,也足够有诚意,可难道要告诉这位孔大军神。咱乾天山,其实已经被层次的装备淘汰。只需半年时间,军中最低的水准,也都是将是一水的一阶灵兵灵甲?
再说这名份之事,最需慎重。一但定下,使乾天山归属于中央皇朝,那么以后就是束手束脚。许多事情,都没法做了。
他是苍生道二代嫡传,正儿八经的“魔宗”之人。注定是要与“大商朝”为敌的,做了他人臣子,以臣抗君,就失了正道。
彼此乃是敌国,日后造起反来,也可心安理得。
孔瑶柳眉再次一蹙,到没什么意外,方才望见宗守,那赤黄色的帝王剑气,就已然明白,此行多半是要空手而归。
不过却依然是未曾放弃,再次开口:“君上可能不知,一旦灵潮丰盈,云界诸宗诸派也必定是随之强盛。必定要压迫这世间的诸多王朝。云荒之时,便是如此,诸宗极力大意。我大商陛下之意,是只有诸国同心合力,联手而为,才可抗拒。还请君上三思!”
宗守却摇了摇头,不置可否,直接就岔开了话题:“督帅远来劳累,不如在孤这乾天山,多休息几日如何?”
孔瑶张了张口,意欲再劝,最后却是哑然。知晓这是宗守,婉转拒绝,送客之意。
正沉默着凝思,她身后却传出一声冷哼:“明明灭国在即,却偏还不知好歹!救命稻草到了眼前,却不知抓住,当真是昏聩——”
宗守的眉头一挑,冷冷望去。只见这孔瑶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影,年纪三旬,穿着甲胄,面如刀削,透着几分不屑。
“这人是谁?”
孔瑶是只觉头疼,无奈道:“这是外臣部将李知乐,在末将部下,任一部统领。失礼之处,请君上莫怪。”
“孤自然不会怪他!”宗守嘿然一笑,眸中一丝寒芒微闪:“不过却也不喜演出不逊之人,叫他给孤滚出这含烟宫!”
那李知乐的面色,瞬间苍白,目中怒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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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同一瞬间,距离乾天山城大约七十里外,一个密林之中。
阳凡轻舒了一口气,从入定中醒来。抹了抹唇角,只觉手上粘粘的,仔细看,已是沾了几点鲜血。
这是方才,神魂受损之故。
此刻他身旁,还站着三人,一个是二九妙龄,美貌温婉的侍女,名唤昙香。另两人站的稍远一些,却都是身着铁甲。各自手持着一杆大枪,一个叫冯光,一个叫周问。都是他的护法,七阶强者,他身边最亲信之人。此刻都是面含忧色的望了过来。
阳凡一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而后就站起身,遥遥看向那乾天山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