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日之后,在时空间隙,一条稳定的界河之中。
龙若的眼,半睁半闭。似乎是在发着呆,又似乎是想着什么事情,凝然肃立。
灵微子就在他旁边,也是差不多的神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而在二人身右处,还有着另一人。四十岁许年纪,名唤庚微,龙若需换其师叔。此时则干脆是在旁盘膝坐下,修炼着内息。
三人已经在此处,等了足足六个时辰,却都无半分不耐之色。
时间推移,也不知等了多久。灵微子“嗯”了一声,睁开了眼。
只见一张信符,已是落在了他面前。并不用手碰触,意念遥感了一番,灵微子的脸上,表浮出了几分了然笑意。
“是掌教令符!道名宗已经答应了。这一次会尽遣其门下,二百道灵玄风士,助战千城盟!”。
庚微子的眼神一亮,而是失声一笑:“这可真是倾巢而出,十足死力。那宗守,也不知是否失心疯了,居然在这时候,再得罪道名宗——”
道灵玄风士是六阶的道兵,道名宗占据着第二灵府,以仅次七灵宗的实力,也不过只三百多人而已。
肯一次拿出七成的实力,确已是倾尽全力,恨宗守已然入骨了。
灵微子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有宗未然被逼入沉沦云海之事在先,道明宗与那宗守之间,本就无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即便无有第三龙殿的恩怨,也同样容不得那位妖王。殇月之死,只是助推而已——”
又笑着道:“如此说来,加上我凌云宗的四百云龙铁剑师,上霄玄灵宗的二百上清玄雷士。及丹泉,玄素等东临诸宗,光是六阶道兵,就有千二之数。即便未有那千城盟,也足可粉碎乾天山有余!”
“牛刀杀鸡,也不过如此!”
庚微子微微颔首,眼眸里面,全是讥诮之色:“可笑那宗守,从中央云陆。购来那许多灵兵灵甲,就自以为有可挑衅我凌云宗的一战。遮遮掩掩,居然还想着要出其不意,却不知中央云陆所有灵器贸易,都在十大圣地宗门手中。只需稍稍一查,就知根底。其实若非是掌教,执意这一战中,震慑那些心怀叵测的宵小之辈。今次哪怕只用三成实力,就可使这乾天山覆亡——”
二人在说着话,龙若却一直都是神情默默,不曾插口。只那面上,却泛着几分忧色。
灵微子看在眼中,当下转过头笑问:“你可是心存不安?觉得宗门为了先前你肉身被斩之仇,就大动干戈,有些不值?”
龙若神情一凛,灵微子所问,与他心中所想,并不尽然相同,不过也确实道出了他部分心思。忙神情肃然,微微点头道:“弟子确实惶恐!为了一己之恩怨,劳动整个宗门!”
灵微子却哈哈大笑:“龙若啊龙若!看来你败在宗守的手中,也未尝不是好事。不似以前,似谨实骄。不过这次且放心便是!你当知你那师尊的性情,是无利不起早的。这云界诸宗的掌教,有哪个会为了这一点小小的恩怨,而大动干戈?恩怨争夺,无非都只为一个‘利’字。所以你也莫要高看了自己,可知如今在乾天山治下,已经有两条黄阶大型的灵石矿脉,正在成形?”
龙若静静倾听,到最后面一句,身形却不由是浑身一震。
两条大型的灵石矿脉?这个消息,他确未曾听闻。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一旦传出,必定是一场大乱。可令云界诸宗,为之疯狂。
要知一条中型的灵石矿脉,就可养百名六阶道兵。出产的七阶以上灵石,也可供应两位以上的九阶修士,平时修行之用。
而大型矿脉,则千人不止!黄阶上等的灵石,也同样多了十倍。
——可即便似苍生道那样,拥有三宗六门为支柱的顶级势力。六阶的道兵,也不过七千之数而已。
仅仅两条矿脉,就可为一大派之基!
而数遍整个云界,如今也只不过四条而已。
心中顿有所悟,自己那掌教师尊,插手东临霸权之争,为自己复仇不过是托辞,谋夺这两条大型矿脉才是真。
“这条大型矿脉,我凌云宗自然不可能独吞,少不了要分润给其他宗派一些。可若仍是在乾天山治下,那时我凌云宗,却只怕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正是你心中所想!”
灵微子也不再看宗原,一声叹道:“若然我凌云宗,未曾与宗氏父子交恶。那么这一次,还可与之商量。未必就定要鱼死网破不可。可如今,既然已经是彼此成仇,那么下手便要更狠辣些,总要让那宗守,无法翻身才好!”
“师叔说的是!说来说去,还是弟子拖累了宗门——”
龙若一声苦笑,心中也更觉不安。正欲说这话,那庚微道人,却猛地站起身。
“那人总算来了!”
龙若立时停住了言语,灵微子也循着庚微的视线望去。只见这条灵河“上游”。正一个人影,疾飞而至。
似乎也察觉这三人的存在,那身影飞至大约距离百丈处时,忽然顿住的身影。细长的双目,看了三人一眼,而后一声冷笑。
“我说是谁,知晓这条出入云界的密境,原来是你们凌云宗之人——”
这便灵微子,先是笑靥盈盈,可此时见得眼前之人情形时,却是微微一愕然。
此人面貌算不上俊俏,甚至可说是丑恶,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使旁人在他身旁,就有如明珠之旁的沙石。
此刻也依然如往日一般,神态中带着几分痴狂。不过浑身上下,却是气息暗淡无比,更浑浊不堪。左边臂膀,连带着肩部,都已经彻底不见。甚至就连他,也可感知到对方体内,那处处梗阻的气脉。
灵微子第一个念头,是原无伤,怎么会可能会受伤?而且如此沉重?这情形,距离身陨也是不远了。第二念头,是到底何人,能将云界六绝剑之首的狂剑原无伤,伤重至此?
那原无伤,这时又一声寒笑:“你可是觉得,我如今很狼狈?不意狂剑原无伤,也有如此凄惨之时?”
灵微子心神猛地一醒,心中虽确是这么想,却也知这些话,是绝不能言。哪怕漏一丝半点,也是不该。轻声一笑:“怎么可能?习武修行之人,怎可能就没半点意外?我听说域外世界,武道灵法,虽是大多不如我云界。却也有一些,凶险之极。原公子,还需小心为上!”
原无伤却“嗤”了一声,满含着讥嘲之意:“少来这一套,你这假惺惺,到底做给谁看?想糊弄谁?可以说了,拦在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灵微子的神情,顿时微显尴尬。不过他一向城府深厚,面皮有若城墙,脸上不现丝毫端倪的一笑:“其实公子当心中有数才是。我等此来,自然是为那乾天山宗守。还请公子,看在我凌云掌教,当初曾援手的份上,出面挑战此子。日期时间,都可有公子任选,只需在月内就可!此子近年声名鹊起,龙殿之内,更曾亲手斩杀一位九阶修士,想必能令公子感兴趣。我凌云宗也自有手段,使此子不能不战——”
本道是此言说出,以原无伤的性情,必当是欣然应诺才是。
可当话音落时。灵微子却见对面这的神情,是异常的怪异。
“宗守?乾天妖王宗守,你确定?”
话音落时,却是哈哈大笑。虽重伤未愈,却依然是雄浑无比,中气十足。久久不息,也越来越是疯狂。
而灵微子面上,也终是露出错愕之色。不独是他,便连那龙若与庚微二人,也都是面面相觑,神情中都添了几分防备。
只因这笑声之中,竟是满含着杀意。而原无伤的气势,也越来越盛。
“你们掌教的那点人情,我原无伤早已还了。那人我原无伤奈何不得,就只有拿你们几人处处气,或可稍减我心中之恨!”
恨字身落,三人都悚然而惊,都下意识的,想要拔剑。却见那原无伤身影,只稍稍一闪,便到身前不远。更一股强横的魂压,携着万钧之势,碾压而来。
使庚微与龙若,都里在原地,动弹不得。
“剑魄之境!”
灵微子一声惊呼,近乎本能的,把自己的乾坤袋内的几张法级的灵符丢出,打向那道身影。
却只听原无伤,仍旧是大笑如故。在那风火之中穿梭,瞬息之间,就已经到了三人头顶。
只是一剑,便将那庚微的头颅,整个削下。而后似也不愿多留,与灵微子缠战。身形一闪,又到了千丈之外。冷声嗤笑:“我原无伤与你们凌云宗的恩怨,就此了结!看在当年的面上,还有一句话,奉劝尔等。那个宗守,尔等还是莫要招惹为妙!那是无量之光,无尽之暗——”
当声音消失,原无伤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也剑压也随之消失。
灵微子与恢复了的龙若,对视了一眼,目里一时间全是惊意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