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泉灵府,端坐在一间殿宇之外的轩辕依人,忽然张开了眼。视线半分不离那殿门,神念却可感应到身后,一道声音已至自己的身后。
“痴儿,你这是何苦?明丹师兄他素来英明睿智,此时闭关必有缘故。以师兄他的坚韧聪明,也绝不会出什么漏子。依人你何必,要一直在这里等候?”
轩辕依人峨眉一挑,这气息,这话音,应是她的师叔询丹。
“师叔,弟子无妨的——”
“无妨?你在这里一等,就是两年时光。甚至不肯稍离片刻,怎能叫人不担忧?”
那询丹老人,微微摇头,满脸的无奈之意:“你与寒逆水的婚事,确是我等做主。也是为了你着想,玄月木煌决的缺陷,必定需寒玄古丹才可解决。不过你若不愿,那么师门也不会强迫于你,这婚事可就此作废。如此,你可放心了?”
轩辕依人,闻言却是不悲不喜,仍旧摇头:“弟子多谢了!只是弟子在此等候师尊,却非是为了婚事——”
“非是为了婚事?那又是为甚?你这样,简直就是胡来!给我回去!”
语音之中,已经是带了些许不耐。
“师叔!这怎是胡来?弟子在此静修,似乎并不干犯门规。即便您是长辈,也不能如此——”
轩辕依人正说着话,就只听身后,一声冷笑响起:“却是由不得你!”
当话落之时,一道劲风,蓦地鼓荡而来。轩辕依人,顿时微微愣住,眸中既有意外之色,也有悲切。
她本人虽无反应,可袖里的那面银光灵盾,却自发的腾起到空中。
立时间化作丈许方圆,将轩辕依人的整个身躯,全数笼罩在内。
灵光一闪,便使得那强横劲风,全数消弭。
“五阶法盾?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询丹一声惊咦,定目注视着空中那面盾牌,片刻之后,却是神情铁青。
“原来是暗魔舍利,怪不得以你六阶修为,就可催运——”
看清楚之后,询丹便不去费力尝试,冷哼道:“以为有这面法盾在,我等就奈何你不得?乾天山覆亡在即,玄山城也不能独存,如今云界,谁都护不得你。上霄宗已再次带寒逆水求娶,那孩子很是不错,我已答应了下来,就定在了五日之后。无论你情不情愿,这门婚事就此定下,你准备一二——”
说完之后,却是再不愿与轩辕依人废话。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疾光,飞向了这丹泉灵府内,另一座山头。
也就在须臾之后,一个人影,也现身在轩辕依人的身后,却是一个年近三旬的青年,面上正满含着苦涩之意。
“看来师门之内,还真是出了事情。他们到底还是忍不住,要动手了。这么急着想要把师妹逐走,多半是欲在师尊身上,谋算什么。可惜,始终联络不上我丹泉宗在域外的长辈——”
若是能得丹泉宗飞升云界之外的修士援手,此番之事,必可轻易解决。
好在看今日情形,料来那边,也同样未得师门长辈的支持。
否则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轩辕依人也是神情微黯:“是师妹连累了原定师兄!”
她一个女子,不能时时刻刻,都呆在这里守候。许多时候,都由原定代班。
如今那询丹等人,既已对她不耐烦,那么也必定,不会放过原定。
那原定忙摆了摆手,示意无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原定一介孤儿,是师尊他拉扯长大。为师尊效劳,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又不在乎的一笑:“我也是掌教嫡传弟子!若非是大错,即便是宗门那几位长老,也不能轻易惩戒。无外是寻个罪名,远远发配出去,眼不见为净。倒是师妹你,如今该当如何是好——”
虽有这面五阶法盾护身,灵境之下,破之不开。可若是那几人,一心要将轩辕依人送离,却有的是办法。
轩辕依人也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上面,这面仍旧在转动着的银光灵盾。
想起了那日,宗守将这面法宝,送来之时。明明是近在咫尺,却偏不能相见。
忽然那思念,就有如是潮水一般,在胸内冲涌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片刻之后,轩辕依人眸子里却忽而目泽一闪,微微笑道:“他早已经料道了!”
原定顿时愕然,全不知轩辕依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寒意。
此时的轩辕依人,却又陷入了沉吟。心念里,全是疑惑之意。
想不通那几人,为何要如此?
宗门掌教,听起来似乎是一派之尊。其实却不过是丹泉宗,在云界之中的管事而已。
那几人到底是有何用意?真以为谋夺了丹泉宗的大权,域外的宗门前辈,就不会不闻不问,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实在不解——
仅仅半日之后,位于东陵云陆北方的上霄灵府,位于这座灵山,最顶端处的凌霄宝殿。
寒逆水手中执着一张道符,正是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丹泉宗已经答应了下来?”
这殿堂之中,仅有二人。寒逆水之外,就只有一位玄袍老者,正坐在上首主位的蒲团之上。此时眼,正半睁半闭。
有资格坐在这里的,只有上霄宗的掌教元空道人。
“正是!丹泉宗的厄丹道人,亲自回信——”
“厄丹?此人是丹泉宗的丹法长老,地位仅次掌教。可为何不是明丹?”
“若是明丹,必定不会答应。不过又何需是他?”
元空道人一笑:“丹泉宗内患已生,大乱在即。那几位急着将轩辕依人送来,大约是不欲此女,插手宗门之事。”
“弟子其实,早不在意那轩辕依人——”
“吾知!只是欲迫那宗守应战而已!”
“不是说,那原无伤并未答应,反而将凌云宗的庚微子,当场斩杀?”
“已换了另一人!刀君李无回,云界之中,虽有六绝剑。可也有两位用刀之人,不逊原无伤与绝欲!乾天军势鼎盛,名将如云。千城盟一方,到如今亦是一盘散沙。大军争战,仍有风险。而我东临诸宗,若贸然插手战事,说不定也会引动魔门与其他圣地宗门插手。倒不如将他引来,名正言顺,把乾天山军力,都聚歼于我上霄山下——”
见寒逆水,仍是皱眉不语,元空又是一笑:“只管放心!如今的情形,你已尽知。可觉得那宗守,还有翻转乾坤之力?也不用担忧龙影,此番不止是凌云宗的那位,已然回归。我上霄宗的祖师,也同样在赶回。他若再出身,便是最后几十年的寿命,也未必能有。必然不会再复两年前,聚龙山故事——”
“聚龙山”三字入耳,寒逆水目中,就无意识的透出了几分怨愤之色。此时他也不愿,在元空面前遮掩。
两年时间,那愤恨不但未曾被磨平。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浓郁,愈发的块垒于胸,逐之不散。在不断啃噬着,他的心尖之肉。
对轩辕依人,他已经不在乎,甚至是愤恨。每当思及两年前,那聚龙山的奇耻大辱,寒逆水便夜不能寐。
深呼了一口气,寒逆水微微俯身,凝声道:“弟子谨尊师命!”
眼神中,满含着感激之意。
两年前的耻辱,这一次,他也会亲自返还给那宗守!
二人间的恩怨,是因这场婚事而起,最终是肉身碎灭,脸面无存。
这一次,他要当着这宗守的面,将那轩辕依人娶来!
让此子,也尝尝每日痛苦焚心的滋味。不对!那个人,大约是领会不到了,真便宜了他——
寒逆水这番神情变化,元空都尽看在眼中,却闭着眼微微一叹:“你这痴儿!两年前之事,也是因吾太过草率之故,才至你受辱。师尊我,可一直都是有愧在心。此番若能把这段恩怨,能使你尽去心结,那是再好不过——”
※※※※
东陵云陆之东,那龙象城内。
龙象城主阳凡,同样是手执着一张道符,也正神情变幻着。
“总算是来了么?嗯?命龙象山城挑选精锐,汇同诸部,前往上霄山。命雄玉为统帅,节制诸部,率军西进乾天山。呵呵,好的很——”
虽是在轻声笑着,的阳凡眸子里,却是满含着冷意。
这凌云宗,到底还是不放心他。
乾天山下,围杀宗守,乃是辛苦差事。最多事后,东临诸宗会给些甜头。
反倒是雄玉那边,攻城略地,好处无数。
这是不愿他龙象山的势力,再扩张了。
旋即之后,阳凡便不去在意此事。这情形,也早在意料之内。
若是凌云宗真放心,他才要疑神疑鬼。
这一次,能够除去乾天山这个,有可能一统云陆的强敌,就已心满意足。
“宗守!”
猛地握拳,这满含恨意的声音,几乎是阳凡从牙缝中,一字一句的吐了出来。
犹自记得两年前,自己那青梅竹马的侍女,惨死在那弱水剑下的情形。
如今一切,都可了结——
又心中一动,拿起了另一张符。微微疑惑,也不知那宗守,到底是施了很等手段,居然召来这许多九阶修士。
这难道是来送死?
不过大约,应是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