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二章 降服怨煞

眼前这片世界,正是迅速崩碎。所有正在奋力拼杀的将卒,都是纷纷消失。

转眼之间,就又恢复了寂静。这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宗守,还有对面处,那个浑身黑甲,手提大戟的雄魁身影。

却在宗守未曾注意到的身后,那个与张怀,有七分相似的男子,正是微微挑起了唇。

宗守也同样是在笑,忖道这接下来,对面那位,估计又该是要耍赖。

再次开始的话,那就是第七场了。

对这位项王而言,这一战不胜,之后就是败局,垓下之败,十面埋伏。

所以这广武之战,哪怕平局也是败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肯服输——

只是随后,宗守却又微微意外。这破碎的画面,却并未复原,恢复到这场广武之战,最开始的时候。

而对面那位项王的气机,也越来越是爆烈,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宗守的神识,竟感觉到几丝焦躁无比的意念。

忽然一挥大戟,摇摇指向了他,面甲之后的目光,是杀意澎湃!

这是不准备再复原广武之战,要直接动手了?

宗守眉头一挑,而后又是一声轻笑,手按住了悬在自己腰间的剑。

遥望上空,神情中竟是隐含轻蔑。

“你可知?我宗守虽佩服你的用兵如神,无双军略。可却最看不上,你项王的人品?”

“既然鸿门之宴如此大度,放过了那人。又为何不英雄到底?要去擒其父母要挟,斩为肉糜?”

自然那位汉王,也好不到哪去。据说一次逃跑之时,嫌拉车的马慢,一脚把自己的亲子,踹下了车。

“弑杀君王,是不忠不义。偏听偏信,更自毁长城。你有何德何能,配为云界之主?”

“若我宗守,被你这样的人夺了舍,只会觉的羞耻!”

那黑甲人影,目中忽然透出狂怒。凌空而落,猛地一戟挥斩!

当那气芒冲起,一股浩瀚难当,也无比霸道的意念,也猛地冲击而至。

这是无敌之戟!因信念中所向无敌,故此这一戟之意,也是无敌之戟!

宗守的身形微微后仰,幻境之中,虽无形体,却仍是感觉自己的意念,略略昏沉,是难受无比。

这就是上古时的项楚霸王?果然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接着却又目光一凛,你有无敌之戟,我宗守却自问,手中之剑,亦从不曾败于他人。

哪怕真是传闻中那位千古英雄,在眼前复生,也敢拔剑,也敢一战!

心念起,宗守手中亦剑光出。而后就仅仅千分之一个弹指,剑戟相交!

宗守的意念,在这一刹那中,几乎被那无敌戟意强行轰散。意念懵懂,却是下意识的,再一次出剑!

又是“铿”的一声重鸣,接二连三的不断响起。一戟接着一戟,不断的被剑光阻住。可宗守心念,却有如是被重锤锻打,一次重过一次。

最严重的时候,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只能全凭自己的本能的,在战斗,去抵挡!身形也在不断的退,在幻镜中凝聚的人形,也变得虚幻了起来。

那头幼兽麒麟,在不断的嘶鸣,带着焦切忧心。似乎在催促他,从这幻境中退出。

那幻心镜,也同样是不断震鸣,这是在示警。

宗守不去理会,所有的意念都化为混沌。只有一个意识,仍旧残存着。宛如一根支柱一般,支撑他的心神。

也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坚凝,牢不可摧。

——不能败!败了就要死!怎能够容自己,输在这样的人手中?

哪怕真是无敌霸王,自己也一定要战到最后!

渐渐的,宗守面上渐渐是恢复了平和。手中剑挥出时,更是平稳。整个人,哪怕是如一艘小舟,随时便要淹没在这满天戟影中,也仍是毫无半分的烟火气,空灵而又飘逸。

十丈之内,是他的不破剑域!

依旧是被这强横无匹的气势凌压着,宗守却总能以元一阴剑,谨守着这身周的十丈空间。

那刺目的银色剑影,赫然形成了一个浑然一体,光影耀目的“圆”。又仿佛是一个充满了气的皮球,无论什么样的力量,也无法将之击碎,只会迎来更强劲的反弹。

剑戟交击之声,是越来越急,就雨打芭蕉,连绵不绝。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对拼了多少击。

宗守剑,已是在这大戟压迫下,碎了好几次。可每当剑碎之时,宗守总能从自己的剑鞘中,抽出一口新的剑。

本就是意念世界,心之所至,自可凝聚。

只是每一次剑碎,宗守的气息,就更虚弱了几分。毕竟也是心念所化,碎灭之后,也会影响到自身。

堪堪到第七把剑,终于撑不住,碎裂之时。宗守把自己最后一口剑,也从鞘内拔出。

此时他的意念,已是如烛火飘摇,仿佛这风浪稍稍大些就要熄灭。

不过此时却在笑,元一之剑,分有阴阳。这一战中,自己已经守的够久,下一间,也该是转为阳剑。

只不知,这一剑,可否分胜负?

不能胜,则败!则死!

这念头掠过脑海,身前就是“刷”的一声轻啸。银色的剑光,突兀无比闪耀,穿入到那重重戟影之中。

可片刻之后,那剑还未将那黑甲人的咽喉洞穿。宗守的“神情”,就忽然怔住。

只见眼前这无数的戟光,忽然是风一般消散。而眼前这魁梧无比的黑甲人影,也是碎灭无踪。

而这片世界的崩溃,更在此之前。

自己已经胜了?

宗守的身躯,僵在半空,满眼都是疑惑。

不对!不是自己胜,而是那位项王,已经把魂念怨煞耗尽。毕竟只是一缕残魂,不是那位无敌霸王的真身。

“嘿”的一笑,宗守把手中的剑收起。

接着又看向身后,只见这后方,是一无所有。不禁皱了皱眉,方才总感觉这身后,似乎有人在。

难道是错觉?

管他!总之这一关,自己看来是已经闯过了。

世界破碎,归于虚无。宗守就又只见自己眼前,无数的身影往这边行过来。容颜身形惟妙惟肖,却都是面色青白,模样凄厉。

一些人干脆是提着自己的头,还有一些,浑身上下,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创口。

不过穿着的衣饰,都颇为华贵。

扫了一眼,宗守就知眼前这些,必定才是真正被捆锁在阿鼻皇座内的怨魂!

被那位始皇,用来血祭的六族皇室。

可惜此时,万年不得血食,也没供应,已是暗弱的很了。

宗守不由是无力的一笑,他这时候,是神气空乏。哪怕这些家伙,再怎么虚弱,自己也再没什么力气去应付。

不过好在,他此时身边既有幻心镜在,又有火麒麟护持。

应战那项王残魂时,他不愿借半分外力。可对这些六国皇族,却没什么固执,定要凭一己之力,将之斩灭才可。

他性情就是如此,越是强者,就越不愿低头。一定要亲手将之打倒了,败于自己剑下,心里才舒服。对这些所谓皇族,却是没什么兴趣。

“不过是想亡国之奴,也敢来攻我,占我魂躯?不自量力,都给我滚回去!”

赤红色的火焰,忽然在这识海虚空中燃烧。青色镜光,也从虚空中照下。

使这些怨魂,都是在哀嚎凄叫着。纷纷潮水般退切,复又缩回到这阿鼻皇座之内,躲入禁制深沉,不见踪影。

宗守也没心思去追击,将之逼退即止。心中却在想着,若有机会,最好是寻两位高僧,又或者大商国师重玄那样的人物,将这阿鼻皇座的怨魂魄,超渡净化了的为好。

至于这些六国皇族之人,就让他们有个转生机会。

那位始皇欲以这些人的精血魂魄,来守护秦国,千秋万载,传承不绝。

他宗守却不屑,也不愿于借这些死人之力。

此时他虽只偏居一隅,只有五十省之地,不足当初那位始皇国土的百分之一,却偏有这样自信。

说到高僧,自己身边,不就有个净音?这女孩自然不能算,可她出生佛家名门,说不定能帮他延请一两位。

这般思索着,宗守正欲从这幻镜中退出。接着却“哎”的一声,感觉一波信息,忽然冲入到脑海之内。

也没去细察,宗守睁开了眼,而后就见这崇政殿中,几双眼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轩辕依人与弱水在,是不出意料。今日之事,怕是让她们担心了。

唯独孔瑶的目光,让他稍稍惊异,那是好奇中带着些忧心。

见到宗守睁目时,与他对了一眼,而后就略显慌张的把头偏开。

宗守正只觉奇怪,想要确证自己有无看错时。就听旁边一个老者的声音,忽然响起:“谢天谢地,君上总算醒来,实在是再好不过!”

宗守顿时大皱其眉,任博?又是这个老头,当真煞风景。

转目望去,果见任博站在那里。还有乾天山的几十个重臣,正列成了两排,列在两旁。

说来他这个国君,还真个失职的,其中几个面孔,都从未见过。一部分之人,也只是有那么一些印象。

依稀记得,应该是参议殿里的几个参议。如今那里面正是拉帮结派,搞得乌烟瘴气,这几人正是其中党派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