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四章 骤然发难

黑暗之中,雾霾涌动。

宗守踏立在虚空,一口灵剑正从远方遥遥的飞遁而回。

此地乃是云海之下,所谓的恶渊。

从尸魔山开始,追杀巩欣然,一连数日,直到寻觅到了此处。

这口灵剑是以他的第二元神所御,那虚灵铸剑术,这十年都不曾放下。

本身剑坯就是上佳,他又是一国之君,从不缺资源,更不乏锻剑的灵物。

蕴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到了凝实为虚的阶段。

与这口灵剑相合之后,直接就将这口九阶灵剑,提升到了四阶法兵的层次!

这几日里,他就是依靠这口灵兵,以及手中的无名剑,将那位冥界天女的,一步步逼到了绝境。

此刻那巩欣然虽已经暂时走脱,将他远远的抛下。不过只需以那两枚邪灭锁心钉,施法稍稍感应,就可知其踪迹到底何在。

然而这时,宗守却微一拂袖,将这口剑收回到袖内。

元一魂剑,也顺势穿回到他的魂海。

而后是目光清冷的,看着巩欣然逃离的方向。

眼神复杂,似乎是在为今日功亏一篑而惋惜,又似是在为自己,没有亲手将巩欣然诛杀而心神微松。

追杀数日,他也大致能判断出此时那位冥界天女的情形。

这两日遁逃的距离,是一次短过一次。身体的状况,也一次比一次虚弱。

以前还偶尔能反击,现在却只能是倾尽全力的飞逃。

其实只需再有数次,估计就可将巩欣然,诛于剑下!

即便真是那暗冥不灭体,也不可能没有极限,可以真正不灭!

冥门之前,不能将她诛灭,是因冥帝干涉。

这一次,却是这位冥界天女,命不该绝!

目光变幻,忽而凌厉,忽而柔和。宗守最后是一声冷哼,俯首看向了手中的一张信符。

来自乾天山,是天器合两位天境灵师之力,亲自以魂念感应他的位置,将这张信符,送至他的手中。

此符乃是符灵宗特制,内中留有宗守一点意念,故此远隔数十万里,也可寻到他的所在。

本意是为在紧急之时,让乾天山可以联系到他。而此时符内的信息,也确是令人触目惊心!

——十月十四日辰时,一灵师现于虹城,以雷法轰击,击杀四万三千人,而后安然逃遁。

仍旧是十月十四日辰,涛云城有剑气袭来,城墙破碎,千丈之内民居,皆被扫平,死伤二十万之全。

十月十四日已时初,玄崖城之南,有兽潮袭至。其中九阶精兽,高达数百。至正午时分,玄崖百里方圆之内,所有城池,所有村镇,全数陷落,死伤未知——

涛云城是昔年越家所据之地,之后在上霄山战后,被乾天山攻下,成为乾天直辖诸城之一。

至于那玄崖城,则是东临南部一处小城,地处边荒。在其南面不远,就是一片庞大山林。

只是内中的精兽,一向还算温和。万载以来,从没听说过有兽潮发生。

而东临受袭之地,也不仅仅止是这三处。林林总总,足达百处之多。或是剑气,或是灵法,又或是兽潮,决堤,截道,手段层出不从。

不过若论损失惨重,却以这三城为首。

乾天山已经统计出来的各处死伤,加起来已达三十余万!

在信符的最后,是如今乾天山的应对。

邱为已经调遣孔瑶宗原,连同三千血云骑回归乾天坐镇。

另遣任天行,重回辉洲主持大局。

这张符,已经在这恶渊毒雾之中,耽误了足足一日。

也就在前日夜间,孔瑶在万里之外布局。在玄山城外,将道门两位灵境修士伏杀!

只是此战,却也使符灵宗一位灵境重创,只能回至灵府之内修养。

有这样的变故,诛杀冥界天女之事,自然要推后。

哪怕此刻,正是巩欣然,最虚弱之时。

好一个道灵穹境!

宗守眯着眼,收回了视线,接着是不怒反笑。

心中至寒,是出奇的平静。无怒无悲,只周身那剑意,更是凌厉锐绝。仿佛是那刃锋,才刚被磨砺过,又仿佛是才从鞘中破出。

早已料到,在执意与道门势不两立之时起,便已猜出对手,必定会不择手段。

千防万防,可那道灵穹境,却是不动则已,动则若雷霆洪涛,势如万钧,毫无半分顾忌——

宗守又遥遥远望,只见远处又有两团遁光降下。当先那个窈窕身影,正是赵嫣然。

他是毫不意外,这云界之内,能够准确追觅到他踪迹的,就只有在他身上种过灵胎,他心血相连的这个疯女人。

“总算找到你了!”

望见宗守,赵嫣然明显一喜,急飞了过来,而后就看到了宗守手中的符。

“东临云陆的事,君上已经知道了?”

宗守微微颔首,而后又问:“可知昨日,东临的情形如何?”

那张信符,乃是天器前日子时发出,只叙了十六日前之事。

“还好!”

这么说着,赵嫣然却神情难看的一笑:“崆器宗与丹泉宗,各自陨落了一位灵境。不过道灵穹境却损失更多,就在两个时辰前。宗原率五千血骑,连屠道门五名灵境,十二位九阶,损失不过两百骑。震动云界。就是任天行那边,也在辉洲之南,围杀了两个灵境。你那瑶妃,的确是当世罕见的帅才,料敌机先,布局从容。使道灵穹境这两日吃亏不小。只是——”

“只是道灵穹境强者千万,灵境修士层出不穷。孔瑶虽强,如今也只能勉力支撑,左支右绌,应接不暇可对?”

宗守神情淡漠,双拳却紧紧握着,指甲深深扣入到肉内。

“还有什么?”

“你那位丞相任博,昨日遭数位灵境修士,当街刺杀!”

见宗守眸光一厉,赵嫣然忙加快了语速:“孔瑶早有所料,已经换了替身。不过道门从两处着手,任博虽是免了身死之灾,却也身遭重创——”

宗守心中抽动,几欲滴血。唇角微挑,望着上方那昏暗天际。

他与道门,乃是不死不休的仇敌。道灵穹境,向他的子民的下手。虽是过分了些,却也算是理所应当。

任博一年前,却是把他灭绝道门的诏书,强行封还。

只一言,就救下了百万道门子弟的性命。

这一次,却也不能幸免于难——

平时虽是颇有些恼恨,这老头坏了他的颜面。到他内库里的钱,也是越来越少。

可这时听见这消息,却仍是只觉心痛。一股戾意怒恨,腾起于胸。

暂时宣泄不得,只能压在心底深处。

“你那司天检正,说任相元气大伤。即便伤好,只余五十年岁寿。道门此举,是为破你国运!除任相之外,遭遇刺杀的,还有虎千秋柴元,他们运气好。本身武力高强,可聚万军之势,都躲了过去。不过乾天诸将,都统以上,已有十二人战死——”

赵嫣然说着,又斜眼看了看身侧的净音,有些顾忌。

她与宗守间有些话,不能告知于外人。不过几日前,请佛门出手时,却也亲口答应过。要让净音跟在身旁,不离分毫。

略一思忖,赵嫣然才继续道:“我苍生道已经倾尽全力,这两日也损失了两位灵境。除非是与道家彻底决裂,否则就只能如此了——”

宗守眉头微挑,知晓赵嫣然语中暗藏之意。

按那符中所言,苍生三宗六门,确实都已经是精英尽出,甚至遣来了三千苍生玄龙士。

这两日正是因有苍生道的护持,东临云陆的平民死伤,才没超过百万之数。

可若是要再增加在东临的实力,那就是全面介入此战,与道灵穹境决裂。

他身为苍生道嫡传弟子的身份,也再无法隐瞒。

其实到了此时,已经非是苍生道,不愿他暴怒身为苍生道三代嫡传弟子的身份。乾天山羽翼已丰,七千血骑,再有苍生道为后盾,任谁都奈何不得。

早已不是当初,根基初立。无论是哪个宗派,随意吹一口气,就要基业倾塌。

故而现如今,却是他自己不想。

不欲乾天国内,有太多苍生道的影子。哪怕是身为嫡传弟子,也同样不愿道苍生道中那些激进的学说手段,在东临流传。

而穹境内几位师长,似乎也知他心意。一直小心翼翼,不来触犯他神经。

只是此刻,却也需他独自应对,道门的发难。

立在虚空,宗守闭目凝思片刻,就是轻声一笑,往西面中央云陆的方向,踏空行去。

只一步,便是百丈之距。

赵嫣然连忙跟上,却只短短百余里,就被抛下,追之不及。

只能停下,不过当辨识了一下宗守的方向,赵嫣然目中,却满是疑惑之色。

“你不回乾天?”

就连净音,也是疑惑。此刻正是需宗守,返回坐镇之时。

有这位当世无敌强者镇压,道灵穹境即便实力再强,也不敢太过猖狂。

声传数十里,宗守听在耳中,却一声轻哂。

现在回去又能做什么,顾此失彼,左支右绌,穷于应付?

似乎感应到他心思,那袖内的无名剑,发出“锵”的一声轻吟,锐气十足,杀意冲霄!

今日他宗守,自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