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宗守离去,廉珥骨灭几人遁走之后的须臾,周围立时有数十人影,陆续赶至这禹岚山下。
而后无数的灵光冲起,往四面八方散去。数百上千张信符,陆续出现在各处世家之主与宗派掌教的案前。
“血剑妖君?不是妖剑么?怎么又换了一个名号?”
殷御是眸光莫测的,将手中的信符放下。
“以四十灵境,逼迫那无墟现身,将之一剑斩落,真果有其事?”
言语间是惊疑不定,他原本以为,那宗守在昨日之后,必定要退回乾天山死守。
“应该不假!”
说话之人,是内侍少监高若:“玄问宗为探知禹岚山之战究竟,动用了一枚云荒时代传下的回光鉴,回溯时光。在场许多人,都望见当时之景。据说那时的宗守,是长剑如血,剑意无匹;人则近妖,神威如狱,仿如万妖之君。那一剑,有动摇山河之势。即便以无墟的神通剑术,也绝无半分生机!”
殷御双拳收了收,自然知晓,那回光鉴到底是何物。
可回溯过往三日之内的影像,珍贵之至,即便是大商皇家,也不过只收藏了十枚左右。
既然是动用了此物,那么多半不会有错。只需等道灵穹境内的消息,就可证实。
说起来,这一日里那道灵穹境内外封锁,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
两相印证,殷御已经信了九分。
疑意已去,胸中便只剩下了惊,一丝丝忌惮也与之交杂一处。
“若是我大商精英尽出,与道家合力,可能将此人围杀?”
高若这次却是沉默,知晓殷御问的人,并非是他。
那边重玄,略一思索,就摇了摇头:“不能!陛下即已经准备要对国内这些世家动手,就绝不能分心他顾。此人实力,已突破常人极限。想战边战,想走便走,谁能拦得住他?围杀?笑话而已,除非是陛下,亲自出手——”
殷御蹙了蹙眉,他本人自然更离不得皇京城。至于这重玄国师,能够以神境实力,行走京城,就已经是破例,只怕也同样无法参与。
思忖良久,殷御终是长声一叹。右手一拂,将这信符化为尘埃。
目中闪烁着疑惑之色,难道万古前的那个谶言有错。
此子如此能为?当世谁能匹敌?谁能胜之?
那几个传言中的神皇种子么?给其提鞋都不配!
“好一个血剑妖君!”
太灵宗主慕羽真人身前,也同样一枚灵符,飘旋于空。
玄问宗份属道家,本就是太灵宗的附庸宗派。
故此除了这张信符之外,在他手中,还有着一枚晶石。
闭着眼,细细以灵念,把这晶石内录下的影像,都印入到了元魂之中。
“这一剑,那无墟确然是接不下,必定陨落无疑!元神抗不住这太初剑意冲击,哪怕还留有身外化身在,也难存活。换成慕羽,也同样不免此局!”
以笃定的语气说着,慕羽真人是面色怪异的睁开了眼。
“此时我中土云陆,怕已是热闹无比——”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枚晶石,滴入到一旁的秋云真人手中。
而周围诸人,则都是神情变幻不定。
初时被慕羽紧急召来之时,还有些不信。此刻看秋云的神情,越来越是凝重。心中已知,这多半是真。
不过这胸中,仍觉难以接受,只觉是匪夷所思——
“如此说来,道灵穹境之主无墟,真已在两个时辰前,陨亡在那宗守剑下?”
说话的道人,就在身位神境长老的秋云右侧,与慕羽相对而坐。
见对面慕羽,微微颔首,那道人下意识的把身形向后一仰。
即便还未观那承影石中的影像,却也可想象出这一剑,是何等的强横霸道!
略略思忖,而后道人的眼眸中,又透出一丝异色。
“如今道门诸宗惶恐,穹境宫主之位空悬。我太灵宗,需得早做打算才好。”
周围数人,都是眼眸一亮。那秋云也抬起头,眼含考量之意的,向左旁望了过去。
“慕羽,可说说看,你这掌教真人是如何想的?”
那慕羽也不推拒,将几张信符取出,放在了身前。
“就在前日,有宣云观,灵冥宫诸派,不满穹境放弃本宗山门之命,转而向我太灵宗求助——”
此处几位道人,先是一怔,接着又是一喜。太灵宗若要插手此事,这几个宗派,是最佳的切入口。
可下一瞬,就听慕羽语气淡淡道:“慕羽之意,原本是看在同属道门的份上,援手一二。可今日却改了主意,觉得还是莫要轻易插手,静观其变的为好。”
此言说出,对面的道人立时皱眉。秋云真人,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又是为何?这次可是我太灵宗难道的机会——”
慕羽却冷冷的一哂:“机会,这可未必!试问诸位一句,无墟身亡,道灵穹境群龙无首。有无可能,与我太灵宗联手?”
室内是寂静无声,道灵穹境并非是宗派,而是道门诸宗的联合。
无墟一脉,本身更是道门散修的身份。几千年来能十几代连任宫主,不但是诸宗妥协之后的结果,也是因这一脉枝叶日渐繁茂,实力壮大之因。
此时看到取而代之的机会,凡有机会问鼎那宫主宝座的,都免不了要兴风作浪一般。
这时的道灵穹境,不自己打起来就算不错,又如何应付外敌?
那慕羽是毫不意外,接着再问:“即便我等迫退那宗守,太灵宗可有机会将那穹境宫主,纳入囊中?”
几位道人,仍是漠然。
太灵宗乃道门诸宗之首,深受诸派所忌。便是那些个小门小派,甘心情愿。其余几个能与太灵宗抗衡的大宗,也必定不会坐视。
慕羽见状轻笑:“能多一些附庸宗派,自然是好事。可也需看代价,是否合适。我太灵宗虽强,可若要与这位血剑妖君硬撼。却也没多少把握——”
说话之时,又有一道灵符,遥空而落。
慕羽取在手中,灵念一探之后,却竟是倒吸了一口寒气。
而后唏嘘一叹,把那张符打向了秋月。
“辰时七刻,忘天宗灭!一同覆亡的,还有周围七个宗派,总计一万七千弟子。辰时四刻,又现身天元观。这位妖君的杀性,当真是使人心惊!”
室内诸人,都是面面相觑,目中隐含惊意。
禹岚山灭了,忘天宗灭了,这天元宗只怕也覆亡在即。
那里可同样有五六个宗派弟子汇聚,总数也接近两万。
只是这短短几个时辰,就有六万弟子,葬身那宗守剑下——
这时对面那道人,也同样看过了那承影石,面色是忽青忽白,最后同样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是我道门血劫!那无墟每每料事如神,这一次却偏偏失算,惹火了这么一个全不顾后果的魔头。虽说这次我道门,是颜面全无。可为他人火中取栗,也是智者所不取。就如慕羽师弟之言,还是莫要引火烧身的为好——”
秋云则微微走神,他此刻也是这般想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下。
太灵宗虽是实力强横,可要围杀那宗守,却也仍是力有未逮。即便是此人不走不逃,怕也要陨落数十人之巨,实在不值。
还有一件颇令人可惜,那玄问宗的回光鉴,只能回溯到宗守那一剑,斩落无墟之时。
此时仍不知其真正虚实,到底如何,又还有着何等样的神通剑术——
无墟之过,是不能知敌。前车之鉴,太灵宗绝不能重蹈覆辙。
※※※※
几乎在同一时间,中土云陆之东。一位三旬左右的中年道人,正手执这一张信符,是面色苍白,仓惶无比的,从道观大殿中行出。
附近处几个差相仿佛之人见此异状,也纷纷疑惑跟随。
一路遁飞,到了数十余里外。此处遥遥可见一条大河流淌。内中一岛,在湖心之中。灵力氤氲,岛上景色,也是尽善尽美。
可此时那上空,却多出一人。一身金袍,手持着血剑,庞大的黑色雷翼张开。十数道看不清的银点,围绕在其身躯旋动。
如雷霆般的剑光,正从空斩落!只僵持了片刻,那岛上升起的灵光符禁,就被一丝丝凌厉剑气,陆续破除。
一金一银,两道光点,旋绕剑身。每每过处,所有的符禁,都被扫除一空。
整个大阵,在崩溃瓦解。而那湖心小岛,竟赫然是巨压之下,渐渐的下沉!
“这浮水观撑不住了!莫非是见鬼?明明有万余人,居然伤不到那人分毫。”
“嗯?那几个灵境,居然都没等阵破,就已是逃了。怎会如此?”
“这人到底是谁?如此的霸道?”
“莫非是仙境修士?那几位护界尊者,就不管一管?”
“此人不是仙境——”
最先那位,从道观中冲出的中年道人,却是神情凝重的一摇头。
“此人是血剑妖君!”
“妖君?”众人是疑惑不已,妖君之名,只上古妖族中,那几位传奇人物才有。
不过其中,从未有以血剑为名。
下一刻就听那道人又再言道:“是东临妖王宗守!就在昨日,此人已然斩落了道灵穹境宫主无墟——”
众人恍然,宗守之名,此时普天之下,谁人不知?
也只有这意味,敢捊道门虎须?
而后一句,则更使此地,一阵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