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荡的罡劲,从远处冲溢开来。一波波散开,百里之地,都全震为齑粉。
两股强横庞大的意念对撞,立时掀起了一阵魂力风暴,四下飞散。
宗守挑了挑眉,在原地极力支撑着,对抗着那些暴风余劲,还有那磅礴魂压。
而后就望见,空中突兀出现的巨大龙爪,直接将那元梦子的肉躯,彻底拍成了粉碎,血末飞扬。
宗守见状,却未现出多少喜意。知晓那元梦子,看似已经肉身碎灭,已经陨落。
可大凡到了这个境界,滴血都可重生。想要将之击杀,哪怕强如敖坤,还需废些功夫。
果然就在那血末快要飘散遁离之时,一团浩大的金色火焰,忽而从龙爪之上,升腾而起。燃烧扩张,把所有的血末,都全数困在其内。
不过这时天际间,又一点青光降下。从不远处的天空,穿梭而至。仔细注目看,却是一道剑光,道韵悠然,又凌厉之至。
所过之处,时空碎裂,金焰散开,威势仅在那龙爪之下。
而那巨大龙爪,也在金焰快要被彻底斩裂的刹那,再次弹起。曲趾一弹,击在那道青色剑光之上。
当“嗡”的一声巨鸣过后,剑光碎散。龙爪之上,也出现了一道创口,滴落出一丝丝金色的血液。
之后是一点点飞灰,从那金焰之中,往下散落。
望见此情此景,水凌波顿时是一声轻叹。
“真的是身魂俱灭了!你那义兄,当真好狠辣的手段!从此之后,道门再难善罢干休。”
宗守是轻舒了一口气,亦是假惺惺的唏嘘了一句。
“早知如此,真何苦来哉?”
他牺牲如此之大,若还不能将这元梦子诛灭。这一趟,就真是白来了。
至于水凌波,那难善罢干休之语,却全不放在心上。
他与道门,早在一年之前就已是死敌。你死我亡,再没其他的可能。
现在也不过是多添一笔仇债而已,不痛不痒——
见那飞灰散去,元梦子的神魂,再不存于世。宗守又一丝意念,回入到自己的意识海中。
而后就发现,啸日已经从此间退出。不过那只银白巨龙,却仍旧还在。
这只阴龙,只不过是神境初期。可阴龙之属,本就是龙族失去肉身后的元魂,聚阴煞之力所化。除了潜踪匿形之外,最擅的就是魂斗之术。
故此方才与元梦子交手过后,仍是毫发无伤。
在他元魂之中逗留,似乎正是为借他之目,观那元梦子退去之后的情形。
见其身陨,便欲离去。龙身一摆,就回过了头。
宗守心中只觉是怪异之极,他对那孔睿“护驾圣兽”之语,仍还是半信半疑。
不过今日,这头“阴龙”及时出手。使他今次无惊无险,却是真的。
虽时这家伙鸠占鹊巢,把阿鼻皇座霸占了,确实让人很是恼火。
可若能因此,再得一位神境助力,却还是大赚特赚。
话说回来,这头龙远在乾天山。距离此处,足有十万里地,到底是怎么来的?
意念飞转,宗守面上已堆满了“热情”的假笑,朝着这头银白巨龙,打了一声招呼。
“龙兄!小弟这里有礼了。”
与先前的态度,是截然迥异。不管是否“护国圣兽”,总之需要先笼络好。
那银白巨龙明显是怔了怔,而后极不适应一般,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寒颤。
奇怪的上下看了宗守一眼,就不去在意。摇头“嗤”的一声,打了一个响鼻,就再不愿去睬他。身影一摆,从宗守身旁,掠身而过。
那龙身游动,使得宗守元魂之中,一阵阵的激荡汹涌。
宗守是狼狈无比,倾尽全力,才把这动荡的魂海,再次稳住。
心里是暗暗破口大骂,发誓迟早有一日,必定要将这头不识好歹的蠢龙剁了,抽筋剥皮!
这家伙,却比敖坤还要傲气一些。
不过这一次,他的意念,却终于是清晰感应。
这头银白巨龙的来去之处,正是通过阿鼻皇座。心神相系,与他的王道之势,几乎合为一体。
“这到底是何缘故?”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也只能暂时放开,意识离开了魂海,再次回归。
那阴龙离去,只用了一息。而此刻周围这片天地,仍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远处的巨大龙爪,已然不见了踪影。而那附近数百道魂念气息,都是再无动静,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静谧到可怕。
唯独只有水凌波,是神经大条,毫不在乎。
“元梦子陨落,这道门是真正有难了。”
话说到一半,就见宗守的面色,是极不好看。她不知宗守,才刚在那头“护国圣兽”面前吃了瘪。只当是这家伙,硬接元梦子一击,也受创不浅。
目中忧色微现,水凌波仔细以灵觉感测,当察觉宗守元神,确然并无大恙之后,才放下了心。
“此战过后,你那乾天山,怕该有几十年的日子好过?”
宗守想了想,而后一笑:“应该能有三十载时光!不止是孤的乾天山,我苍生道不也同样如此?”
一连串的交锋下来,此时道灵穹境的声威,已经是低迷到了极致,可谓是跌落到最谷底处。
元梦子身殒,则更是将其最后一层颜面,也剥落了下来。
接下来这几十年时间,道灵穹境首先要应付中土魔道,对其控制下的诸多矿脉灵山的窥伺。
还要应付大商的打压,太灵宗与道凌宗的步步紧逼。
需得重建在三千道门中的声威,更需应付中土世家,与大商皇族之争——
是再无有可能,对乾天山有什么大动作。即便有,也只是限于他宗守一身,以及敖坤这等层级的人物之间。
此时也无多少余力,再压迫其他宗派。
故此宗守才会说,受益的同样还有苍生道。
其实剑宗佛家,也都如此。道灵穹境无暇他顾,接下来的几十年内,都将轻松不少。
此时宗守心头,亦是一松。
那些灵石赔偿,宗守并不在意。那些参与东临云陆诸多惨案之人,道门也不可能交出。
唯独放在心上的,是不愿再牵连,麾下那些无辜子民。
元梦子不是不肯给他么?那么他宗守,就亲自来取!
水凌波闻言是嫣然一笑,眸中目光流转。
最满意的是宗守,说的那句“我苍生道”,显然不将苍生道,当成外人。
“不过还需小心。这一战,你伤的只是道灵穹境在云界的权威。道灵穹境万载经营积累,非同小可。数十道门,近百个灵境,一个元梦子,微不足道。此时灵潮大起,最多十年时间,就可恢复如初。更有诸多强者,在界域之外,并未回归。以吾观之,宗守你这一战,还是稍嫌鲁莽。以蝼蚁之身,挑战这等庞然大物,何其可笑?倒不如潜伏爪牙,积蓄实力——”
宗守闻言却哑然失笑,定定的注目水凌波。
“这最后几句话,可是韩师兄让你说的?”
那水凌波气机一窒,面色微显尴尬,然后是神情坦然。
“咱家眼里,也是如此。”
宗守则笑而不言,既不赞同,也未反驳。
道门庞然大物,与其争斗,确然不在一朝一夕。
不过即便要隐忍,也需一个安全的环境。
能战方能和,要迫使道门不来理会自己。只有将其伸探过来的爪牙,全数斩断!
再说这一战的斩获虽少,相较整个道门,确然是不算什么,却可积小为大。
断其爪牙,剪其枝党。
一步步慢慢来,迟早将道门这座巨山的根基挖断,将其推道。
水凌波见宗守神情,就已知这位,其实并未放在心上。当下是微摇了摇头:“元梦子已亡,宗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继续封门挑战?”
宗守却“嘿”的一哂,探手一招,把那插在地上的无名剑,抓入到了手中。
一入手就觉微沉,这口剑的品质,似乎又有不少提升。
略一回思,宗守就忆起了方才。那元梦子的元魂碎灭,魂力四散之时。
当时他正在意识海中,试图与那头软硬不吃的“护国神兽”交流。
不过意念对外,仍有感应,似乎就在那时,元梦子大半的散落魂力,都被吸收到这无名剑中。
却并未回馈给他,应该是被用来淬炼剑身。
这口剑,他至今不知到底是何物炼制而成。初入他手时,只是相当于中品法器。
可当短短这一年之内,那剑刃之凌厉锋锐,已然冲入到了极品层次。
特别这十几日,屠戮数十宗派,诛杀近百灵境。几乎每过一日,此剑的品质,都会提升了一大截。
“好怪异的东西——”
口里轻声低喃了一句,宗守就把此剑一收。而后露出阳光明朗的笑容。
“自然是跑路!再不走,那里边的人,多半就得跟孤拼命。”
即便好似哀兵,也未必不能胜。不过今日之事至此,周围那些旁观之人,再不会坐视。
继续下去,是智者不为!
再说此时他那天障,已然破碎在即,劫期将近,实不宜多留。
自以为潇洒的一拂大袖,宗守正欲遁起。就听水凌波在后面言道:“你那鼻血,怎还不擦一擦?难看死了。”
宗守身影,顿时一阵摇晃,差点从空中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