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圣女,可否为我等解释一二?这陆守乃是何人?此人对我陆家,无尺寸之功。如何能窃居这第一储君之位?”
此言说出,引得空中数十道锐利目光,齐齐扫视了过去。
不过那出声之人,却也坦然。被几十位圣境尊者注视着,也不曾显出半分怯懦忐忑。
陆云戈目中,顿时现出了欣赏之色。
陆家储君名位的五论之说,最是使他反感。
无论他立下多少功绩,在各处战场上,击溃了多少强敌。
最终在排名争夺上,却总是略略吃亏。有时候再大的功劳,也及不上别人,在血脉纯度上的小小提升——
今日种种,也令他陆云戈分外不服!
那位立于祖庙之前的焚空圣女,在数十万瞩目注视之下,却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终是开口。
“焚空陆家继承顺位,素有五论之说。论血、论功、论才、论势、论亲!”
声音空灵,传彻此方每一个角落。
“论亲,此陆守,是陆含烟之子,当今焚空圣帝唯一玄孙!论血,他已由焚空,焱元两位圣尊确证。确然身有我陆家纯血,焚世炎瞳。论才,二十余载踏入仙阶。陆家中千万载来,亘古未有。论势,此人有至境圣尊为师,乃云界龙影圣尊之徒。至于论功——”
话音一顿,那圣女却再未说话。那清冷目光,却淡淡的四下扫了一眼。
此处诸人,皆知其意,都是神情平静。
论功,此人晋阶纯血,血脉逆溯,使所有陆氏子弟,都得以精纯焚空之血。也令陆家,几千年内,再无需忧虑这焚空血脉退化。
更有无数神境圣境的陆氏强者,因这逆溯,得到再进一步的契机可能。
若说功,这就是大功!
比此刻陆氏,再开拓了十数世界还要更有益全族。
更何况自几千载以前,陆氏领地,许多年都不曾有再增长过。
阁楼之上,陆道焱轻声笑着:“云戈堂兄,若依我看,还是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为佳。你那点微薄之功,若放在几千年前,什么都不是。居然也好意思自觉委屈?当真可笑!如非是宣华国主格外照拂,似你这般连未婚妻都弃如敝履的废物,岂能成我陆家战功第二?比你我那自小无依无靠,却从泥潭里爬了出来,使全族受益的侄儿。你陆云戈,又算是什么东西?”
他恼恨先前陆云戈先前的威胁之言,这时说话,也全无顾忌。怎么难听,就怎么说。
甚至也不遮掩声音,让周围之人,都能听见。
引得许多视线,都向陆云戈看了过来。
目光中或怜悯,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戏谑,也有可惜。
使陆云戈胸内,愈发的愤恨难受。内中有着一根刺,是份外受不得,这些人言语的怜意轻蔑。
好在此时那圣碑前,方才说话那人,又再次开口。
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了过去。
“那么这陆含烟,又为何能居储君第二高位?圣女莫要告诉我等,只是因含烟公主,生下了纯血后裔之故?”
依然是毫不畏惧,空中这些圣境尊者的注视。
而那位焚空圣女,此时也抬起了眼睑。一双如冷玉般的眸子,正熠熠生辉。
“母因子贵,有何不可?陆守既是族内唯一纯血族人,那么其母身份,自然是族中尊者之下第二人,同样有大功于全族。且含烟公主入死狱之后,修行一日不曾怠懈。大约半日之前,已在绝焰圣尊护持之下渡劫,已入神境!焚空圣尊,乃是当世神宝,祖宗所立。数万载来,评判排名都绝无不公之事。尔等勿需忧虑!”
后面的话,陆氏子弟中,都未有人注意倾听。所有有些见识之人,都被焚空圣女话中那句“绝焰圣尊护持之下渡劫”吸引。
是绝焰圣尊护持相助?换而言之,这位绝焰圣尊,是立场已明。
这是意欲与焱元圣尊联手?
绝非仅仅只是两位至境圣尊之事,而是圣庭中,两大正统系传。足有十数位的元老尊者,以及至少两位国主,两大圣殿的势力合流!
此刻便连陆云戈,面上也白了一白。只上空中的陆宣华,依然是神情平静,未曾动容。
那焚空圣女,这时话音又顿了一顿。似乎是心有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口道:“两位圣尊,另曾言道。陆含烟二十载承受极致禁术,受其子血脉异变激发,也有晋升之兆。虽不能至纯血之境,然则亦可对我陆氏族亲,小有补益。还有一事,九绝死狱镇狱尊者陆天青,因疏忽大意,使冥狱损毁。事后谋害第一储君,罪大恶极。焱元圣尊怒而斩之,已通报刑殿。另其亲族,一并打入死狱!”
轰然声响,瞬时再次波及此间整个白玉广场。
数十万人,都俱是为之哗然。
只有似陆道焱这般,血亲较近之人,神情淡定,并不意外。
忖道方才逆溯之力平息之后的悸动,却原来是因此之故。
而其余人等,却多是神情错愕,又含着些许期盼。
纯血不易,一个陆守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众人并不期盼。
不过,能使血脉之力,可达到上溯全族的地步。提升也必定非小——
怪不得!这焚空圣碑,会将被囚禁了二十载的陆含烟,定为第二储君!
此时都无人去在意,那焚空圣女之后言及的陆天青之事。
只有陆云戈心中悚然,想起了那日种种。
当时的陆天青分明是依稀有所察知,只可惜自己,不曾警觉。
又抬起头,看那上空。只见那宣华与玄烨,都神情冷峻凝然。前者面上,更满布阴翳。
不过二人目光,都是含着几分杀意,看着人群中,那位高声问话,质询圣女之人。
陆云戈聪明绝顶,只是微怔,就已知缘由。
这人看似是在不服询问,然则却意图叵测!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问这些言语,实是其心可诛!有动摇人心之嫌。
为那对母子造势么?这个人,可杀!
他这念头才起,就听那高空中,一个雄浑之声,悠悠响起。
“二十年前,因与外族之人私自结合,被我陆家认定有罪之人。如今却是我陆家圣庭,第二储君。那被认为是沾污我陆家门楣血脉的小孩,更是此时我陆家后裔中,至境之外唯一纯血!此时细思,当时的刑殿之主,判罚岂非是有些草率?”
陆云戈循声望去,眼角顿时一抽。
这是方绝,如今的苍炎殿主!
心中激怒之余,又冰凉一片。
二十载前,刑殿殿主,正是宣华。这句话的矛头,是直指宣华当年处置不当!
这是欲翻案了么?
宣华目光,冰冷如刃,也向那边看了过去。
方绝却浑然不绝,反而是冷笑。
“只因这荒唐刑罚,我陆家纯血储君,未来的至境圣尊,至今都是流落在外,不能返回圣庭。也是苍天开眼,少主他未曾早早身亡陨落,挣扎至今。否则我焚空陆家,损失又岂是一界一国能够衡量?”
那宣华挑了挑眉,似欲说话,却又收住,似是哑口无言。
目望四周,分明见周围注视过来的几十道目光,有责怨,亦有警告。
当下也不再辩解,只轻哼了一声,冷笑着一拂袖。
对这方绝之言,全不搭理,径自步空而去。
而仍旧据立于空的玄烨,则微微一叹。神情诡异,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那陆北武亦目光幽幽,仍旧看着石碑顶尖处的两个姓名。
似乎可透过这名字,望见其人——
※※※※
“你的意思,是要效忠于我?”
破碎的冥狱虚空之外,宗守上下审视那叶轩一眼。
说不感兴趣,那是骗人的。这个人的剑术,他虽是未亲眼见过。
然则身位修剑之人,彼此之间的感应,极是灵敏。
眼前的这一位,乃是那种最纯粹的剑者。
剑术绝顶,应该已到魂境巅峰层次。只差半步,那剑术就可入神,神而明之,故能合道——
战力只怕比当时还未掌握存在之法,晋阶圣境前的敖坤,还要强横数倍!
他宗守,绝非是此人一合之敌。
有这人投效麾下,那简直就是一个超强的打手随在身边。
看谁不爽,那就能修理谁。只需不遇上至境圣尊。便是一般的圣境尊者,也可挑衅抗衡一番。
不过他却有自知之明,自家的小庙,怕是容不下这位大神。
似这等样的强横剑者,也岂可能是自己的池中之物?也决然得不到此人真心效忠。
凝思片刻,宗守还是摇头。
“若阁下想要效力的,是焚空圣庭第一储君,陆家少主。那么请恕宗守,不能应允。若是欲投靠孤的大乾仙庭,孤如今势力草创,也供奉不起阁下这等样的绝世剑者。”
开玩笑,如今仍旧在陆无病手中的玉盘,还有着百余仙修。
他那点小小的地盘,日后要养这些人都觉是吃力无比。
至少要在短时间内,打下至少二十个以上的小千世界,这才足够所需。
再多一位神境巅峰的强人,把他宗守卖了也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