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卯日。
鄂侯.府邸。
正所谓物极必反,这十年间,因天下动乱导致武风盛行,然而如今随着局势的稳定,尚武之风迅速消退,大家忽然都喜欢吟诗作对起来,特别是那些门阀世家的公子和小姐们,更是一个比一个玩的高端,玩的文雅。
此时此刻,鄂侯府的大门前,可谓是客如云织,好不热闹。
“堂哥可要正经些,在客人面前万万不能失了礼数。”一鹅黄色裙裾少女忙里偷闲般叮嘱起来。
然而那个被嘱咐之人,却露出一脸不耐烦的懒散样子,只听他嘟嘟囔囔地说道:“什么破诗会,听着就无聊,有那时间,还不如去赌坊玩两把牌呢!”
少女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阵气急。今日说是诗会,但其实本质上还是一场大型的相亲宴。“你哪里都不许去,老老实实的留下来待客,要是敢跑……”少女轻哼一声,满是威胁地说道:“我就把你珍藏着的那些破烂东西,全都扔掉。”
杨铣闻言浑身一颤,最后满是无奈的撇撇嘴巴,算是应了下来。而就在少女心中微觉满意之时一辆黑楠木为车身,丝绸裹壁,镶金嵌宝的超级豪华马车,远远地驶了过来,少女见状心神一凝,果然片刻之后,马车停下,一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毫不夸张地说,她的出现让整个侯府的大门口出现了短暂的凝滞,直到———
“好美!”身边传来近乎淌哈喇子般的吸溜声,杨铣直着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喃喃说道:“完了,我恋爱了。”
“可是冠武侯夫人?”瞄着马车前头挂着的【霍】字灯笼,心中已经有所猜测的少女微笑的迎了过来。
“正是妾身。”
少女闻言立刻施了一礼,并同样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她叫杨珊珊,乃是鄂侯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因为自小被鄂侯夫妻收养,所以也算是这府上正经八百的孙小姐。
杨姗姗知道萧幼窈身份不一般,自是不敢怠慢,便亲自迎着她朝府内走去。
萧幼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也看见了大门口还伫立着的另外一人。
嗯,怎么说呢,这公子打扮的相当“土豪”,一双手上恨不得带上十一个宝石戒指,看着就非常的肥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肥羊看起来呆呆傻傻的样子,萧幼窈心想:似乎智力方面也不大理想呢!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小厮看着恍若被雷劈了般的自家主子,脸上不禁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原来她就是霍玄之妻啊!
杨铣低着脑袋,半晌之后长叹一声,凄楚说道:“爱情就像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厮:“……”少爷好像脑子有病哦!
从府邸的规模来看,鄂侯家的面积大概只有自家的三分之二左右,不过却胜在“富丽堂皇”这四个字上,反正萧幼窈一路走来,觉得自己颇开眼界。登上小船,很快地,她们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座湖心小岛的亭楼之中。在大梁,男女之间也是讲究避嫌的,所以这一次是女士们在这亭楼中开诗会,男士们则是在湖对岸开诗会。
“冠武侯,霍夫人到——”
一声通传,让本来极热闹的亭楼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起来,几乎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大门口,而很快地,那位传说中,霍玄在乡下娶的,粗陋、可鄙、令人生厌的妻子,于万众瞩目之下隆重登场了。
然后——
嬉笑变成了震惊。
鄙薄变成了惊艳。
好美的女子。
不知是谁,竟情不自禁的将众人心中之话脱口而出。
那是什么发型,为什么端庄中透着一丝妩媚?那是什么衣裳,为什么袖口开的那么大,却看起来如此的仙气飘飘,还有两肩和裙摆下方如花般绽放的织样,为什么如此的繁美复杂?
最重要的是,还有那张脸,为什么也如此的好看!!!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成功 hold住全场的萧幼窈在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穿过来这么多年她早就发现了,这个时代的审美水平,基本上还是比较“古老”的。若是非要比喻的话,大家差不多与两汉时持平;讲究的是一种“简单之美”“整体之美”。然而今日的萧幼窈,全身上下从发型妆容到衣裳配饰,都参考了唐宋时的元素,而这两个朝代的审美水准,根本不用多做赘述,完全就是降维般的打击。
相比于小丫头片子,还是经过风浪的“大人们”情绪反应控制的更迅速。
起码等萧幼窈走到她们身前时,大家已然起身,微笑,并做好了回礼的准备,果不其然只见霍玄之妻优美一礼后,柔声说道:“妾身萧幼窈,见过杨老夫人,见过各位夫人。”
鄂侯的妻子如今已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妇,白胖圆润,看起来就十分的喜庆富贵,她热情地说道:“我家老头子曾与霍侯一起打过仗,是有深厚交情的,你若是不介意,便称我为一声婶子吧!”
萧幼窈闻言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微笑的应了下来。再之后,这位鄂侯夫人顺理成章地为她一一介绍起身边之人来。这边是襄侯夫人和褒侯夫人、那边是柱南伯夫人和国子监祭酒的老婆……萧幼窈心知这是打开自己京城社交之路的第一步,所以也越发认真对待起来。
她本就是个极聪慧的,一圈人认识下来,基本上就全都记住了。而除了这些贵妇人们外,小姐圈儿中的一人也十分引人注目,无它,只因为此人看着萧幼窈的视线格外的尖刻,几乎把“不友好”这三个字刻在自己的脑门上了。
既是诗会,自然以吟诗作赋为主。
当然,做诗的主力是在场这些未出阁的小姐们,至于夫人团则是充当裁判在旁边看个热闹罢了。
说说笑笑间,人家那边的第一波诗就写完了。
萧幼窈随着传阅也跟着看了两眼,怎么说呢,多是打油诗之类的,水平比较有限。
“六月湖波稳,乾坤混自茫。烟蒸鹭霞飞,绿杨白沙里。时有落花至,无人舟自横。”有人大声赞叹道:“不愧是公仪家的大才女,这诗写的真好啊!”
公仪家的大才女闻言轻声一笑,而后略带挑衅的看了眼不远处的萧幼窈。
公仪家吗?
一听这三个字,就知道他们是月贵妃的娘家人,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公仪家的家主公仪延,在开国十三功臣中,位列第一,封莱国公,而且人家还是老牌的世家门阀,贵族中的贵族。
“霍侯夫人觉得公仪小姐这诗写的如何啊?”突然地,话头莫名就落在了萧幼窈的身上。
“辞藻华丽,还不错。”
“如此看来,霍侯夫人在文学上也有一定造诣了,不如下得场里来,与咱们一块玩玩。”
萧幼窈闻言微微一笑,谦虚表示自己不通诗文,就不献丑了。
对方听了这话后似是觉得自个胜利了一般,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这人和旁边那个穿橘色裙子的姑娘,好像都是那位公仪小姐的“跟班”啊……
萧幼窈心中幽幽想到:八成又是霍玄给她惹的麻烦。
要知道那位将军大人虽然看起来冷酷的很,但在上京城的女眷们中却意外的很有人气,不但传闻中的绥阳公主痴情于他,便是许多贵族小姐们也视其为自己的梦中情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高岭之花的魅力吧!
越难攀折就越叫人心动神驰。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过去,凭借着骨子里的“社牛”属性,萧幼窈无比丝滑的切进了“夫人圈”中,众人见这位霍侯夫人,不仅生的美貌绝伦且言谈之间也十分的有涵养,一时之间也不禁对其好感大增。
“这些年你也怪不容易的。”杨老夫人轻轻握着萧幼窈的手掌,十分唏嘘地说道:“十年中,丈夫了无音讯。你去没有选择一走了之,而是留在夫家,上要服侍家翁下要照顾年幼的弟妹,还要支撑家业,真是苦了你了!”
萧幼窈听了这话,心中一动,面上立刻露出感激之色来。
是的,自她入京之后,风言风语就没有断过,很多人都觉得萧幼窈不过是运气好,白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可是却无人想想,这十年间,她又付出了多少……
果然,随着鄂侯老夫人将此事点开,在座的很多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若有所思之色。
的确,无论如何。
在【德】这一点上,这位夫人,无可指摘。
有德,有貌,至纯至孝,最关键的是人家还是八抬大轿,正经八百过门的,无论从礼法还是情理上来说,她就是霍玄的妻子。
原配。
不远处的公仪娇看着这边越发和谐的场面,心中不禁重重一恼。
不过是一个出身低贱的乡下女人而已,凭什么做大梁第一战神的妻子,她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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