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替你上街演戏去了,还有什么忙是要藏着掖着的?”景玗皱眉瞥一眼玉羊,不等对方说完便率先插话道,“可是要我去替你搞定城里的车马行?”
“就是这意思!”玉羊闻言放下账本,笑着一拍巴掌,“等生意再红火一段时间,便可以找人开始在城外驿站张罗连锁店了——到时候再这么敞着卖便宜盒饭肯定吃不消,也不划算……但是五文的全国统一价却不能变!这样的话,就需要你来协调长留城周边的市井势力,让他们来定量批发我们的盒饭,这样即能够让那些在其中干苦力的贫苦人吃到肉食,也可以控制店里的盒饭数量跟成本……地龙会那边,我也是这么跟顾先生和花大家商量的,就是城里和唐家那边,只能请你出马了。”
“说实话,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景玗从玉羊手中抽出账本,只略略扫过几行,眉头便又皱了起来,“若你只是想做个功德,如此这般倒也罢了,分明是生意,却为何要为这不赚钱的盒饭如此费心?难不成这也是你所谓‘穿越的浪漫’?”
“是啊,廉价盒饭的浪漫,你这样的世家子弟是不会懂的啦。”玉羊拿回账本,却不生气,喜滋滋地把册子放回去以后又坐回床前,眉眼笑得如月牙一般,“反正鸭子并不是石门的主要产业,你就当我是在搞一回新模式实验好了……生意赚钱是一方面,开心是另一方面,如果能在不亏钱或者亏很少的前提下赚好多开心回来,那总体上我还是赚大了的,你说是不是?”
“如此一份鸭肉饭,若是能叫你这么开心,那倒也值。”景玗闻言,似是明白了什么,起身吹熄了烛火,顺手帮着玉羊解下发髻间的钗簪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明儿还得早起……这几日你也别光顾着各处生意,就快过年了,你是新妇,该给自己多添置些正月替换的行头才是。”
“嘿嘿,知道啦,新衣服合玥已经替我找裁缝来量过了,至于首饰头面,先前你给的那些我都还没全戴过一遍呢……”帐帷落下,玉羊絮叨着偎入景玗怀中,贪恋一般攥紧这一份来之不易的暖意……屋外北风呼啸,不多时便开始扬起纷纷雪花,但至少此时此刻,在别院一隅携手织就的梦境里,依然是温柔旖旎的无边春色……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已然便是冬月时节,距离正月已经不到两个月了,长留城内外的农家都已经开始进入窝冬时令,不打算在城内过年的商队也已悉数离开。石门庄园里的大部分生产活动都已经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防御设施的营造进度加速,但总体上来说,今年以内要完成的主要工作已经基本都告一段落。因为有了石门屏障以及去岁的一场大胜,今年的长留城难得迎来了一段格外平静安逸的岁月,家家户户都在筹备着年货年礼,准备欢欢喜喜地过个好年景。
因了庄园里的事务已经减了大半,这几天玉羊也难得地开始赋闲下来,景玗身负御守之职,没生意的时候也还是一样忙碌,这天一早便带了休留罗先出门,慕容栩跟景合玥也出去采买年货了,偌大的景家别院里难得凑不齐一桌麻将,玉羊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构画着明年打算开展的种种新产品新规划,偶尔抬头望一眼窗外刚刚冒头的一枝腊梅,竟是感到有些难得的寂寥了。
“夫人,外面有客来访。”抱着手炉转着毛笔的玉羊正有些犯困,忽听得外间门户“吱呀”一声,随后门帘一动,雪衣双手捧着一封门贴进来,送到书案正前道,“是仙子桥西岸‘云水居’的女掌柜苏氏,说是有事想见一见您。”
“仙子桥西岸?云水居?”玉羊闻言皱了皱眉头,面露困惑之色道。长留城但凡是个成年人都知道,这仙子桥东西两岸虽然只隔着浅浅一弯河道,却是截然不同的两边去处:东岸距离东市不远,汇集着诸多胭脂铺、绸缎庄、金银庄以及名店宝号,故而是城中女眷经常光顾的地方,而西岸的风光就迥然相异了:那里寻常白日不会有人去,到了晚上却是灯火通明,各家花船画舫鳞次而出,雕梁画栋之间俱是红袖招摇,是不逊色于天虞城西坊街的奢靡去处。
玉羊在脑中仔细筛了一遍穿越以后的记忆种种,确定自己确实不认识什么云水居的女掌柜,但是大冷的天气,人都已经出城到了门口,不见一面又总觉得太不近人情……于是乎玉羊放下毛笔,打开雪衣呈进来的名帖,大略扫了一眼后抬头问道:“人如今在哪里?可有带进来什么话没?”
“人如今在外间客堂里坐着,今日有雪,天气寒凉,门房怕把客人给冻着,就先让进来看茶了。”雪衣言语流利地依序回答道,“那位苏娘子的确有让我捎话进来,说是有桩极好的生意想与夫人相谈。不过我们家素与仙子桥西岸的商号并无来往,所以我并未告知夫人去处……夫人您看,今儿是见还是不见呢?”
“有生意?还是极好的?”玉羊心中犯起了嘀咕,手中拿着名帖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最终选择起身道,“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雪衣,来帮我换身衣服先。”
待换好了见客的行头,玉羊在雪衣的陪伴下来到客堂,待挑开帘幕,却见一个身量相貌都极为标致的美妇人正靠在窗边看雪,见有人进来,那妇人顺手理了理云鬓,上前来摇曳生姿地朝着玉羊一个福礼,低眉顺目口中直道:“见过景夫人。”
“呃,这位……苏掌柜,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面对眼前态度格外谦卑的美女,玉羊一时间稍有些愣怔,好在雪衣反应快,咳嗽一声向外喊了一句“续茶”,这才让玉羊一个激灵醒神过来,连忙搀起还低头行礼的苏氏,引着往一边的罗汉床上走道,“不知苏掌柜冒雪前来,所为何事?请坐下详说。”
“贱妾出身寒微,不敢污了夫人座榻,站着回话就好。”那美妇人身上穿着打扮虽然华丽非凡,但言行举止却是极恭顺拘谨,经玉羊再三相邀,这才自取了一张圆凳坐下,赧然一笑开口道,“如此风雪天气,本不应该来叨扰夫人清净,但贱妾近日里偶得一桩奇遇,若是不来告知夫人,却是心下难安……故而冒昧前来,还望夫人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