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双城血战(14)

守着十二个妇人吃完了饭,玉羊又嘱咐了几句类似“不要迟到早退”之类的场面话,便叫来雪衣先送她们回家……从帐篷内出来时,玉羊却见慕容栩已经换了衣服,正站在篱笆外等她。玉羊以为是两个伤患出了什么问题,连忙迎上去道:“怎么了?可是伤口出了什么问题?又感染了?”

“不是伤患,就是……”慕容栩看着玉羊挠了挠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无奈道,“你不觉得……一上来就让她们面对这样的场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么?”

“唉,不然等真打起来的时候,让她们对着一堆一堆往里送的血人再适应么?”玉羊闻言,长叹一口气,低头沉声道,“我也想有时间,让她们慢慢明白自己做的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工作,让她们明白自己如今所做之事的意义……但是没有时间,就只能凭每个人的接受程度和选择。我不能决定每个人如何作想,但哪怕只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今后这座城里就会多一种模式,多一种可能的方法,城头上的将士们,也会多一份希望……很快我就会让你们看到这些女子的功劳的,她们会跟城头上那些自愿而来的义军一样,成为这座城里最值得尊敬的人!”

玉羊的爷爷在她年幼时便中风瘫痪在床多年,身为长期照料亲人的病家,玉羊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是如何日夜照顾大小便不能自理的爷爷,也很清楚病人的日常护理是必须要打破一些世俗间的陈规陋俗的……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自打年满十二周岁,有了些力气以后,玉羊便自觉地跟着来上门打针的社区护士小姐姐,学会了插管清创急救之类的护理小常识。

尽管这些技能并不能够挽回爷爷的健康与生命,但的确能够改善病人日后的生活状态……而对于连基本的创伤处理都还未建立完备的昆吾国来说,一套完善的军医外伤处理体系,对于所有需要备战外敌的边陲城市而言,都将是意义重大的。

在经历了鬼戎一劫后,玉羊在石门庄园内已经尝试推广过这一医战一体的护理体系,效果很是明显。孟鸟族的妇人没有昆吾国这般的“男女大防”概念,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故而学得很快,现如今石门庄园内偶有些跌打外伤之类的小意外,已经完全用不着玉羊担心,而那些成为“护士”、“女医”的孟鸟族妇人也的确获得了众人的尊重与爱戴……这便是玉羊下定决心,要将这一模式推广到昆吾全境的信心所在——若伤员都能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和安慰,能将城头上损耗的人数尽可能降低,自己便是暂时背些嘲讽骂名,又有什么关系呢?

“哎,每次只要是你决定好了的事,便谁都管不了你……行吧,反正有用到我的地方,来营地叫一声就行。至于他那里要作何解释,你自己想好了,我最多帮你打个掩护。”见玉羊仍旧态度坚决,慕容栩从怀中掏出个小锦囊,递给玉羊道,“以后若有新的伤患,先取指甲盖大小一片,让他和水服下,之后三五个时辰内都不会醒……你别说这帮妇人,若是刚才那俩孩子醒来,看见你拿他们赤精条条地给那么多人做现场教具……怕也得当场羞愤自杀。”

“还是大哥你想的周到,千谢万谢不如酬谢,回头等合玥过门的时候我再随一份大的给你补上!”玉羊收了药囊,顿时换上平日里的狗腿谄媚表情,一番即兴说辞惹得慕容栩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直竖的鸡皮疙瘩……待送走慕容栩,花郁玫转头又来找玉羊商议:“夫人,按照你所写的规章,这里每天换下的衣物绷带,都要热水烫洗以后晒干才能再用。可是如今城中柴草有限,你看能不能……”

“啧,差点把这茬给忘了。”玉羊拍了拍脑袋,转身看了眼原先棚屋区留下的一片空地,对花郁玫道,“去把先前的那队骑兵再调回来,挖沼气池!”

在被一把夜袭之火烧掉了北岸营地七日之后,贞阳城与樊阴城外再一次出现了北狄军的斥候。

由于轻信外族被人算计,作为夜袭溃退一事的最主要责任人,王帐护卫统领忽雷奔在王庭前以手歃血发下毒誓,不破贞阳城将诈降的“夷貊人”悉数斩于马下,便自触城墙而死。在重新归拢了大军之后,忽雷奔统领着北狄军前锋人马七万余骑,浩浩汤汤地便再次踏平浊河北岸蓑草,向着贞阳、樊阴双城压境而来。

待大军重又抵达浊河岸边时,按照昆吾历法已是正月,以往年经验,此时贞阳城东西两边的河面应该都已经完全冻结,走马跑车都完全没有问题。为了一举拿下贞阳城,忽雷奔定下了东西两路作战的策略:两队人马分别直取贞阳城东水门与西城门,尽可能让本就不充裕的城内守军分身乏术,以争取一击即破。

风雪交加的浊河北岸,数万人马一字排开,宛若即将吞没一切生灵的狼群一般,伴随着席卷一切的北风发出阵阵长啸。在低沉的牛角号声中,大军绕开陡峭的樊山,分作两路向位于浊河以南的贞阳城漫卷而来……樊阴城狭小薄瘠,忽雷奔对它的兴趣不大,他要的拥有着数万人口的贞阳城,他要的是城中数万士卒妇孺的哀嚎与血光,好洗雪他被人设局夜袭逃窜的耻辱。

由西面而来的骑兵不多时便已行至南岸,在距离西城门一箭之遥外列阵待命,准备等着东边传来准备就绪的信号后再一齐动手……然而取道贞阳城东面鲸洲一路的狄军却迟迟没有动静,忽雷奔裹着狼皮大氅在西门外等得不耐烦了,挥手叫斥候去打探情况。不多时斥候回马,带来的消息却让他大吃一惊——东水门外一路的骑兵在踏上冰面不多时后就陷进了冰穴里,且冰面随即越裂越大,一下足足吞没了数百骑人马……如今剩下的人已经退至鲸洲上岸,不敢再轻易涉冰渡河了。

“怎么可能?已经是正月了,这浊河就算是日日浇汤照火也该冻结实了啊!”忽雷奔闻言大惊,以双城为界,鲸洲下游的河水比上游结冰慢不是什么新闻,但往年里也最多就是晚个十几天的程度,从来没有过了正月还不能走马的异状发生。然而还未等他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东水门方向又有一骑一路长啸着飞驰而来,待来人行至近前,忽然翻身下马以头抢地道:

“王爷,请派人速去驰援!在鲸洲上岸的弟兄们……遭了埋伏!快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