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内传出的说话声,正是玉羊与景合玥。原来当晚,怀妊已经八月有余的景合玥不知怎地忽感燥热不适,忍了半宿实在对付不过去,便叫秋棠去请来玉羊……玉羊跟雪衣在床前忙活了半晌,合玥这才稍稍好过了些,但三人都已经睡不着了,索性点起灯来,准备搓个通宵麻将熬到天亮……雪衣想起刚才秋棠去应门,迟迟不见回来,便想着出屋去看看情况——
未曾想西厢房大门甫一打开,眼前顿时划过一道弧光!雪衣毕竟是在瞿凤娘身边长大的剑童,反应极快,看见面前有人时便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刀光掠过,前一秒还扶着门框的右臂顿时传来一阵剧痛,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雪衣顺势推倒门边的花瓶架,同时转身朝里屋大喊道:“夫人,小姐,有刺客!”
因了雪衣发的这一声喊,里屋的玉羊与景合玥这才察觉到了动静——景合玥闻声便要站起来,无奈身形滞重,靠着玉羊搀扶才挪到床边,摘下挂在床头的佩刀……就在同时雪衣也已经冲回屋内,回身关门时一柄匕首已经捅破门上花格,直直伸到面门,险些戳伤眉睫……雪衣一惊,里屋房门顿时被人一脚踢开,而此时景合玥也已经拔刀在手,遥指门外来者不善的两名黑衣女子厉声道:“什么人?敢闯我景家内宅!”
腊梅和忍冬并不认识玉羊和景合玥,但在城外收集情报时,也曾听说过玉羊“身怀六甲”的传闻——因为是在自家内宅,又是晚上,玉羊此刻并没有在腰上绑假肚皮,故而一个照面之间,腊梅与忍冬已然认定,景合玥便是传说中的“应氏”……见对方已经拔刀在手,两人当下也不犹疑,一左一右便朝着景合玥进逼而去。
景合玥虽然如今怀胎滞重,但毕竟仍是深得景家武学真传的佼佼者,见两名蒙面女子不由分说朝自己猛扑而来,当即将手中刀鞘往玉羊手中一塞,自己将长刀一亮便是气势如虹般的迅烈一招——刀气如墙而至,硬生生截断腊梅与忍冬攻势,同时趁着对方还未站稳身形前忽然前突连刺三刀,逼得对方退至墙角……借此机会,受伤跌倒的雪衣得以起身,抄起铜衣架在手,从旁护住玉羊,景合玥一手抬袖护住肚腹,一手持刀直指二人,仍旧昂首朗声道:
“什么人?再不退下,便叫你等做我刀下无名之鬼!”
屋内的情形顿时变成了二对二——玉羊不会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凭着景合玥开场那气势迫人的一刀,原本占据先机的腊梅与忍冬如今反而处在了受制之位。二人以眼神交流了半秒,动作更快的腊梅忽然暴起,然而行动方向却不是直取景合玥,而是位于屋内一角的烛台……
随着烛台被一刀挥断,屋内顿时一片漆黑,景合玥下意识地收刀回势向后倒退,不曾想黑暗中忽然感到面前风起,正想举刀抵挡时,却感到肚子被人狠狠踹中……从腹中传来的剧痛顿时剥夺了景合玥所有的行动力,她一下朝后仰倒,捧着肚子缩成一团,难以抑制地发出阵阵惨叫。
“合玥!”玉羊如今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武,她一手拿着景合玥的刀鞘左右挥舞,一手摸着黑去探地上的人影……耳边传来黄铜衣架与匕首相击发出的脆响,玉羊终于在地上摸到了合玥的头,连忙一把揽入怀中,用身体将合玥紧紧挡在下方。而就在此时,又一道黑影手舞匕首突入近前,朝着玉羊与景合玥所在的方向便直刺而下……
便是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西厢房的木格窗忽然发出“哗啦”一声被人撞开,一道迅捷的人影发出豹子般的嚎叫,抬手便是照面一拳!拳头结结实实砸在正要偷袭地上二人的腊梅脸上,直打得腊梅踉跄半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而不等腊梅调整动作展开反击,身后忽然又掠起一道更加轻灵的朔风,待大脑做出要躲避的反应时,忽然只觉胸前一凉——一柄短刀穿透了腊梅的身体,挑出些许刺目的红色,在破窗而来的盈盈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青白色刀光。
“敢闯我景家内宅,自寻死路!”休留咬牙迸出一句,手中刀顺手下压,随后猛然抽出,腊梅没发出一点声息顿时倒地。正在与雪衣对峙的忍冬见状,惨呼一声,然而地上的腊梅已经没了任何反应。
随着休留与孟极的及时赶到,屋内情势顿时变成了三对一。眼见帮手已至,雪衣连忙后撤,仍旧紧紧护住玉羊与倒地的景合玥,同时休留与孟极左右上前,将忍冬团团围住。休留扬了扬手中的无牙刀,对面前的蒙面黑衣女子道:
“若是想活命,便报出自己的来历姓名;若是想死,现在就送你们泉下作伴!”
忍冬低头看了眼横尸地上死不瞑目的腊梅,心知自己已无活路,当下将手中匕首朝喉间一横一抽,一股血线顿时喷涌而出,忍冬也随即仆倒在地……见对方已经自我了断,休留在查看了一遍门窗外再无他人后,这才俯下身去试图搀扶倒地的玉羊跟景合玥:“你们怎样?有没有受伤?”
“我,我没事,可是合玥……合玥好像……”玉羊抱着景合玥的额头,忽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妙:合玥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如同泉涌一般冒个不停,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待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景合玥抬上床,玉羊摸到她裙下粘湿,连忙点灯查看——鲜血与羊水已经染红了半边床褥,淋淋漓漓地从床铺拖曳到地上,蜿蜒了一路……
“坏了,她破水了!”玉羊一看眼前情形,顿时慌了手脚,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朝着休留张口结舌地边比划边嚷嚷道,“快!快去找医生!找稳婆!快,马上!她早产了!马上去找人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