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双城血战(71)

“圣上息怒,回圣上的话,非吾等胆敢欺君罔上,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缘由!”屏风后那自称“应氏”的女子闻言顿时露出惊惶之色,周身的战栗引得头上步摇乱颤,看起来更加楚楚可人,“接到圣旨时,阿姊恰好怀妊足胎,刚刚产下一子,身子虚弱,实在无法应召为太后治宴……家中确无良策,又不敢耽误赴京时辰,故而委实没有办法,只能派民女来代阿姊应召……求圣上开恩,万勿因此非常之举而怪罪民女一家!”

“哦,刚刚生产,那确实是情有可原,倒也不能算是怠慢圣恩。”淳和帝听罢,满意地点点头道,“行吧,反正谁来都一样,只要你能做出几道别具一格的新菜,于寿宴上博得太后欢喜,朕一样重重有赏!只不过今日召你来,却是有另一事要问——你姐夫白帝,如今人在何处?”

“诶?圣上不知道吗?”屏风后的女子听罢似乎稍稍镇定,但旋即又露出了惊讶之色,“年头贞阳城北狄来犯,玄王来信,邀我姐夫前往,一同为国御敌……听说先前玄王于姐夫有恩,故而姐夫便答应了,招揽了百十名西境江湖高手便去了贞阳……前一阵子刚刚遣信回来,说是北狄已退,贞阳无忧。但因为玄王热忱挽留,故而还需耽搁些时日,方可归还家中……”

“你说的这些,可是实话?”闻听应氏所言,虽与广琼大略相同,但细节之处却是天地有别——淳和帝显然更愿意相信应氏的版本,只见他神情略微松缓,整个人都倒向了背后的龙椅,语气轻佻地对屏风后的女子道,“朕这里可是有旁的证人,你这些话,若是有半点虚词,朕可要数罪并罚,一并治你的罪!”

“圣上明鉴,便是借民女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罔圣上!”那应氏似是真的吓着了,立时扑倒伏于地面,浑身抖得像匹淋透了雨的落单小鹿。淳和帝对调戏丽人的小把戏很是自得,随即挥手对身旁的薛公公道:“去,带那个县主上来,叫她俩堂上对质,一辩虚实!”

没过多少时候,便有两名力士一左一右挟着广琼踏上殿来。自淳和帝移驾清凉殿后,广琼便一直跪在外殿等候,周遭还有嬷嬷太监监视,须臾不得放松,如今早已是跪的筋酥腿麻,只能任由力士拖上殿来……待入得殿内,两名力士将人往地上一掼,广琼便一头滚倒在云石铺就的地板上,半天才堪堪重新跪正。

“广琼,你可认得此人?”见人已到齐,淳和帝懒懒伸手,指了指广琼身旁的应氏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若说先前淳和帝对于广琼还有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情,如今当着应氏的面,却是心中半点波澜都不带兴起的。

广琼闻言,狐疑着抬起身来,转头瞄了一眼跪在身边的丽人,面上顿时现出惊疑之色:“你……你不是……”

“县主娘娘怕是贵人多忘事,民女是定西侯的妻妹呀。”见广琼一时结舌,自称应氏,实为向莺儿的丽人连忙接腔道,“我们是跟着唐家的镖车队一同进京的,一路上娘娘还对民女多有照应。怎么这才进京没几日,娘娘便把民女给忘了?”

广琼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的神情更加复杂复杂——在贞阳城中,她的确是有见过向莺儿的,唐家的镖车队伍在途径清江渡口时,也的确专程等待过她的出现,随后两人便分别乘坐不同的马车进得京城,一路上并无多少瓜葛……只是怎么几日不见,便老母鸡变鸭,一个原本随着花郁玫登楼戍城的侠女,怎地忽然就变成了玉羊的胞妹?还如此艳妆浓抹地赫然出现在深宫之中?

“应氏,便把你刚才对朕所说的话,当着县主的面再说一遍。”淳和帝起了看戏的心思,当下如是命令道。向莺儿将头转向广琼,用侧对着淳和帝的一只眼睛稍稍递了个眼色,随即就将自己先前所说的,有关景玗动向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随即又转身向着屏风后的淳和帝叩首,接着补充道:

“圣上息怒,民女先前在家中也曾听闻,县主娘娘的确是有跟随姐夫一行,前往贞阳解围赈济过的——因为县主是皇家血脉,金枝玉叶,故而所到之处,江湖豪杰纷纷响应,愿意为国御敌,因此姐夫他们才会乐意带着县主一同前往贞阳……民女虽是乡野之人,见识鄙薄,但也晓得何为家国大义,对于县主娘娘这番不让须眉的巾帼豪情,民女还是由衷佩服的……”

“哈哈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应氏!你若算是见识鄙薄的乡野村姑,那我这三宫六院之中,却也找不出几个比你更会说话的了。”淳和帝闻听似是大悦,指着向莺儿夸奖一番后又转头向广琼道,“她说的,可是实话?”

广琼先前已经知道自己在无意间险些铸成大错,如今见向莺儿好容易把话圆了回来,当下也不再犹豫,咬牙点头道:“……是!”

“她说贞阳城围已解,你说贞阳危在旦夕,那么你们之中,必得有一人是在欺君。”淳和帝拿眼在二女之间来回游移,接着戏谑道,“你们且说,是谁在信口雌黄,撒下弥天大谎以祸乱国朝人心呢?”

“圣上,是民女的错。”如此罪名扣将下来,广琼瞬间便吓得再也说不出话,反倒是向莺儿不徐不疾地又磕了个头,缓缓抬头,低眉开口道,“民女是初次抵京,一路上踌躇忐忑,心绪不宁,故而一直没想起来把家中新得的书信消息告知县主……而县主是得了江湖义士相助,从贞阳城逃出于江湖流离,直到在路上与我们相遇,才一起入京的……故而县主来时,误以为贞阳城依然被围,或也是一场误会……”

“她先前口口声声向朕请旨,要朕即刻发兵贞阳救援,可不是一场误会可以说得通的啊……”淳和帝拖长了音调,瞄了眼浑身抖如筛糠的广琼,顿时没了继续追究的兴致,“罢了,念她先前随定西侯前往贞阳驰援之举,也算是有我昆吾王室列祖风范,这小儿黄口胡言之事,朕就不多追究了……广琼,你且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期间多抄几份寿仙经,替太后祈求福寿安康。也趁此机会,多修修你的脾气心智,今后遇事别那么一惊一乍,火急火燎的……去吧!”

得了淳和帝的宽赦,自有宫人上前,左右搀起瘫软如泥的广琼,将人带出了清凉殿内……淳和帝总算解了心中一个疙瘩,心情似是大为好转,看了眼屏风后终究是影影绰绰的倩影,朝着身旁的薛公公道:“这屋里怎么感觉这么憋闷?”

薛公公立时会意,对着下首的几个小太监道:“圣上觉着憋闷,许是这屏风给挡着通气儿了——来啊,还不快把屏风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