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请。”待双方在杏林前方分别站定,景玗抽刀出鞘,向着杨敬行再次拱手行礼道。杨敬行闻言摆了摆手,朗声笑道:“莫要叫天下人笑我欺负晚辈——小子,你先出手,你既然同意了老夫的两个不情之请,老夫便让你两招作为报答!”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景玗也不推辞,话音未落便舞刀上前,将刀身卷起惊人的刀气向杨敬行斜劈而去——这第一刀的角度便极为刁钻,杨敬行从身后拔剑,剑锋赶不及挡下景玗这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刀,也不能食言挺剑直刺景玗要害,便只能够一边后退一边挽剑挑开刀势……然而就在刀剑即将相击的瞬间,景玗大袖忽然展开,于杨敬行面前一扬:一股紫色的烟气顿时从袖中喷出,顺着风势便朝着杨敬行扑面而来。
景玗用毒天下闻名,即便内外横练如杨敬行这般,在看到紫烟腾起的一瞬间也不得不闭气掩面,双脚不断点地向后急退……然而还未等杨敬行退出三步,忽而面前风势有变,杨敬行没有放下遮面的衣袖,而是下意识地将手中剑注入内力,随后如游龙一般在面前舞起剑花——只听得“当当当当”数声脆响,数枚银针被天一剑应声挑落,没入两人脚下的草地之中。
然而景玗追赶杨敬行的步伐却没有丝毫停顿,在银针被长剑挡下的同时,杨敬行忽感到有风从斜刺里向肋下空隙处袭来。右手挽剑来不及收势变招,杨敬行便只能用左手灌注了内力向下去压,想抓住刀脊压落景玗的刀势……不曾想手刚触到破空而来的赤霄刀,便感到手掌上传来火辣辣的一阵刺痛,再低头看时,却见景玗竟然是双手反握刀刃向上由斜方刺来——这便是料到杨敬行会用手硬接这一刀后的故意为之。
眼见着已伤杨敬行后,景玗立刻抽刀退后,与杨敬行拉开距离——赤霄之毒亦是天下皆知,这把由“西域毒神”独孤陌亲自淬毒的毒刀,经由景玗之手多年纵横于天下会之中,曾令无数英雄为之胆寒心惊……杨敬行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划破一道血口的左手手掌,只见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呈现紫黑色,心知自己已经中毒无疑。于是乎随即运气点穴,封住左手一臂血脉,以防止毒气攻心。
“杨老太傅,您是天下仰慕的英雄,江湖中无人不视为憧憬目标的前辈。若不是万不得已,景某并不想取您性命。”景玗抽刀后退出五步有余,朝着杨敬行诚恳道,“老太傅若是自觉力有不逮,认输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您已是耄耋垂暮之身,景某正当少壮,天下人并不会因为这一场输赢便轻蔑您的一世武威!”
“小子,你说这话是瞧不起谁?”杨敬行用剑割断袍带一缕,顺手缠了缠左手的伤口后,便仗剑直指景玗道,“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让招已过,接下来,老夫便要与你真章相较了!”
说时迟那时快,景玗只觉得眼前一花,杨敬行的剑锋就已经到了面门前……景玗收身急退,右手提刀格挡的同时左手袖中已有动作,准备再次用暗器来打断杨敬行的攻势。然而杨敬行动作更快,眼看着景玗刀后振袖,那青锋剑于半空突然变向,竟是硬生生从赤霄刀的空隙中钻入,一剑扎进了景玗的袍袖中。
只听得“嘶啦”一声,景玗左手的袍袖连带着护手甲被天一剑一剑划破,无数暗器毒药从中掉出,与手臂上的鲜血一道滴落草地……然而杨敬行的攻势也未就此而至,在打断景玗左手的小动作后,那剑锋又仿佛灵蛇一般在空中转了个方向,竟是向着景玗的腹心直刺而来。
杨敬行的动作快如闪电,景玗在察觉到对方的动作意图时,想再以刀拆招已是不可能。不得已,他只能抬起左脚向杨敬行持剑的手腕狠狠踢去,想卸去对方手上的力道后再用刀风逼退剑意……然而等脚踢中目标时,景玗才察觉到双方之间的内力差距——杨敬行的手腕仿佛一根铁杵一般即稳又重,在他卯足力气的一踹下竟只是稍稍偏了偏方向……万幸景玗在伸脚踢出的同时又条件反射一般向右边侧了侧身,天一剑的剑锋擦着他的肋下堪堪划过,一剑将他的外袍从腰间捅了个对穿。
杨敬行在用剑刺穿景玗的外袍后并未继续追击,而是就势将剑一绞缠住衣袍,同时伸出染血的左手便朝对手的面门抓来。景玗当即不及细想,连忙将身一揉褪下外袍,使出金蝉脱壳把外衣扔给杨敬行,从而逃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然而在绞下景玗的外袍之后,杨敬行并未追赶,而是将外袍从剑上撕下,看向景玗道:“小子,还有什么花招,不妨统统使出来!”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对战双方的局势就发生了逆转——杨敬行不过只用了一招连环剑,景玗就已经被逼得丢盔弃甲,窘态毕显:左手的袍袖和护甲破了,就意味着左手可用的暗器基本已经报销;外袍被绞碎,就意味着周身布防的毒药也已经被卸去大半……杨敬行在绞下外袍后原本可以乘胜追击,但他并未选择这么做,此举便是在向景玗宣告两者间巨大的实力鸿沟。
“小子,认输吧。”杨敬行再次负手持剑,将青锋掩于身后道,“败在老夫手中,也算不得丢人。你若现在服输就擒,老夫仍旧会为你面圣求赦,留你景家一条血脉!”
“老太傅莫要折煞晚辈,今日一战,我只有死于太傅您的剑下,绝没有死在刽子手刀下的可能!”景玗咬牙丢下一句,随后双手握住赤霄刀,重新蓄力站稳脚跟,“你我都莫要再做罗唣,此战……不死不休!”
“好!”杨敬行闻言高叫一声,身形一闪便再次冲着景玗直扑过去;景玗亦没有杵在原地坐以待毙,双手蓄力刀光一闪,刀气便卷成一道风墙朝着杨敬行直撞而来;天一剑不躲不闪,手中剑青光一亮,竟是生生用内力贯剑穿破刀风,同时携着万钧之势朝着景玗劈面直刺。
景玗不做多想,当下用赤霄横挡想格住剑势,孰料只听得“叮”的一声,明明应该能挡住的一剑竟然转瞬就到了眼前……亏得景玗身法反应皆是极快,在听见刀鸣声音不对的同时就已经向外旋身躲避……这一剑几乎是擦着景玗的左耳掠过,在划断他一缕白发的同时,亦在耳边留下了震颤心神的剑鸣。
景玗被逼得连退三步,再抬手看手中的赤霄刀时,精铁所铸、足有半寸来厚的刀脊上竟是被天一剑“咬”出了一道缺口!眼见着杨敬行又要作势来追,景玗想都不想就是两枚银针出手,随后便闪身冲入了身后的杏花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