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哦呀,老爷尼这里……真的是……”“巴依西木”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自己的丝绸长袍上来回搓了几下手,这才敢扶着前厅一侧的椅背坐下,“窝原以为窝走南闯北,天底下的豪富除了王侯窝都已经见识过咯,妹有想到原来在这里还阔以看到这么多滴奇珍异宝!老爷尼实在是真人不露相,之前是窝眼拙咯,还请老爷尼不要见怪!”
“不过是些地方土产而已,有何值得大惊小怪。”阴承运闻言,看似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家丁看茶道,“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物产,便只能将这些摆一块儿充充门面,略遮掩下家底虚实而已……话说回来,这位巴依西木老爷,你自大老远而来,究竟是做何买卖?又有些什么物事想要入购?”
“哦呀,老爷尼一看就是个爽快人,那窝就不客气咯!”巴依西木说着,亲自弯腰伸手,打开其中一口藤箱的箱盖,从中依次取出数匹锦缎,展示于阴承运眼前道,“老爷,则个是窝们国家滴七宝锦,则个是海西国出产滴紫金锦,则个是尼们国家滴蜀锦……如尼所见,窝是个买卖织锦丝绸滴商人,窝在祝馀国里早有听说,尼们这里滴蛮锦也是非常不错滴,所以窝想来看看,能不能收到合适滴货物,也看老爷尼家里需不需要做衣服滴好绸缎?”
“蛮锦的话,此地倒是确有出产,不知巴依西木老爷想要多少匹数?我可代为筹谋。”阴承运拿眼扫过对方展示的织绣,却是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只可惜我家中女眷不多,亦不喜这奢豪之风,家中怕是无人配得上这些料子……你此番原来,怕是要走空半程了。”
“哦呀……那倒也木有关系!”“巴依西木”闻言,脸上表情怔了片刻,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殷勤神态,接着对阴承运推销道,“老爷看不上窝滴锦缎也木有关系,其实窝还有别的物事想要请尼一观。”
“巴依西木”说着,伸手将那些流光溢彩的美丽织锦顺手丢回藤箱内,然后伸手抄进箱子底部,随后仿佛变戏法一般,从箱底掏出了一个蹴鞠大小的陶罐,挤着眼睛对阴承运道:“正宗滴‘夜光珀’,海西国出产滴美酒!老爷尼要不要来尝一尝?”
“酒?”阴承运见了对方手中之物,眼神为之一变——现如今祝馀国内,除了各村各乡自酿自饮的农家腊酒以外,京师及各大主城所用酒及对外出口酒品,都改成了官卖模式。目前祝馀国内市民喝的酒,其主要出产地便只有西边的石门,以及东边的青龙湖两地而已。而从境外入口他国之酒贩卖是明令禁止的,这个胖子既然能从海西国不远万里带酒入境,就表示他实际上是个……走私商人?
“老爷莫怪,现如今尼们国内的生意不好做,如果不冒险带点稀罕物事进来,窝恐怕连个成本都赚不回来啊……”见阴承运忽然变了脸色,“巴依西木”连忙陪着笑脸解释道,“如今尼们国家滴酒品虽然好,但是总喝那几个品种,多少都是会腻的嘛……窝这里不仅有海西国滴‘夜光珀’,窝们国家滴‘甘露酿’,就是别滴国家滴名酒,只要老爷尼能说得出名字,窝就一定阔以想办法给尼带进来……尼们祝馀国滴富贵人家,宴请客人滴时候就图个面子,只能喝国内滴酒有什么意思嘛,便是以前那一两金子一瓶滴正宗海西赤霞酒,窝也不是不能搞到……到时候老爷尼摆宴之时,拿玉瓶倒上那么一杯,怎么滴也比尼们国家用木桶装滴红酒有面子不是……”
“……酒的话,我倒是有些兴趣。”阴承运摆了摆手,打断了“巴依西木”的夸夸其谈,重新按下话题道,“只是不知兄台您的路数是否靠谱?每年能够保证运送多少数量的酒进来?”
“靠谱,绝对靠谱!”见对方来了兴致,“巴依西木”的语气也变得更加急切起来,“今天不瞒老爷说,窝这条门路可是绝对木有问题滴——如今西域商会滴副会长阿希律,是窝滴老朋友!窝滴车队进出尼们国内各个关卡,皆可由他出面作保!老爷若是要酒,各国各个品种滴美酒,窝每年都至少能给尼带进百瓶以上!只要老爷尼想要,断木有窝弄不进来滴好酒……”
阿希律……阴承运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总算想起来此人是谁——在南疆流离期间,他曾经听说过景玗的妻子,如今的祝馀国皇后在新都长留城内搞了一套新的营商模式:将外来的商队登记造册,组成商会,并且选出会长代行管理和议价等种种权职,若有商队违反国中律法,亦不怕走脱,自有商会可以代为追溯……那大宛马商阿希律,的确是当今西域商会的副会长,据说此人与正会长珂利多长年不睦,而珂利多又是当今祝馀国君王同门师弟的嫡亲兄长……在理清了对方人脉的大致立场后,阴承运笑了笑,向着面前的胡人胖子微微颔首:
“既如此,那么兄台每年的百瓶西域美酒,我都要了!”
“哦呀……老爷尼果然是个爽快人!谢谢尼滴慷慨!”那胖子一听简直喜出望外,伸手便拍开手中酒瓮的封盖,作势要向阴承运敬酒道,“那窝就以这坛‘夜光珀’为见面礼,感谢老爷对窝滴信任!”
“兄台莫急,今日你我投缘,不妨留下多喝几杯,再细细商谈不迟。”阴承运说着击了几下掌,自有家人侍儿在后间堂屋里摆下宴席,宾主二人就着山珍海味相谈甚欢,好不畅快……待酒过三巡,阴承运见“巴依西木”俨然已有了几分醉意,这才重提话头道,“兄台的酒,我很满意,只是不知你的商队能不能运进些别的物事进来?”
“窝滴朋友是商会滴副会长,窝还有什么是不能带进来滴?”“巴依西木”抹了抹胡须上的汤汁酒水,眉飞色舞道。只是阴承运的后一句话,却让“他”的得意之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如此说来,想必运送生铁,对兄台来说也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