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番外篇、翠鬓荷戈上将坛(23)

“哦呀,云夫人尼来看看,则里滴则些人是不是得咯瘟疫?”一见妇人前来,原本行动举止很有些不拘礼节的“巴依西木”顿时显得局促起来,只见“他”一躬到底将妇人引到酒肆门前,向众人引荐道,“各位各位,则位就是窝们队伍里滴大夫,她是窝从尼们国家北方找到滴神仙,什么毛病都能治,医术可高明了!”

“老爷过奖,我不过一届凡修,略微通得些许医术,承蒙老爷抬爱,方得周游列国,悬壶济世。”见那妇人仪态端方姿容祥和,配上一身天青色鹤氅白裙,隐隐间的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阴承运不禁也心生好奇,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真有些本事,能否借与“巴依西木”的合作关系将自己的影响范围进一步扩大……而另一边那些正闹肚子的山民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他们撇下还在研究“药食”缘何不灵验的两名巫老,转头便凑到女医面前叩头:“夫人救命!”

“一个一个来,别急,我先望望病气。”只见那女医俯身下来,伸手扶起一个站在人群前列的男子,左右看了看对方的气色,随后便脱口道,“你这病……起了约有四五日了,症状主要是腹痛、腹泻、全身无力,思饮食却不敢进食,晚上或可好些,白天更甚,是也不是?”

“对对对,就是这个症状!”闻听那女医甫一打量,便把自己所患病症说了个八九不离十,为首的那个山民男子头点得顿时如小鸡啄米一般,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更加虔诚恳切了,“女神仙!这个病到底怎么治法?我们全家六口人,有一半都得了一样的毛病,现如今马上就要到秋收时节,眼看着正是用力气的时候,再这么下去……今年冬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无妨,此病能治。”那女医说着,一甩手中拂尘,忽然欲言而止,“只是……”

“只是什么?”听见女医如此做派,有机灵些的山民立刻紧张起来——以往在村寨中求巫老作法治病,好酒好饭自是理所应当,然而这些年,大多数村子里的巫师们都去了山顶上的阴家大寨“集体修行”,早就看不上村人的衣食供奉,故而这些年想要求他们“下降凡尘”,便少不了真金白银……眼前的这个女医仪表不凡,平时又受富商供养,眼界自然非俗,谁知道她开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条件呢?

“只是……此病是业病,我虽能治得了病,却消不了业,所以即便如今暂时能缓解病情,也无法掘除病根。”那女医端着手中拂尘,低下头去微微摇了摇头道,“若要彻底根治,还需各位找出业根罪孽,方能够永不复发。”

“果然是……业报么?”闻听女医所说与先前巫老所说大略相同,周围的山民顿时又偏信了几分。原本那些正准备看戏的巫老闻言,顿时也仿佛得了杆子的猴儿一般,立马抖擞精神嚷嚷起来:“听见没有!说了是业障邪病!一定是你们当中有人做了渎神之事,才招来如此业报,还不赶紧伏罪乞命!”

“非也,虽是业报所致,但并非由于渎神而起,这是由于在俗世中犯下的因果罪孽。”还没等那些山民再一次伏地下拜,那女医便再一次出声制止道,“我且问一句:这病是不是只有村中的男丁会得?女子跟小孩尽皆无事?”

“对对对!这个也说准了,的确如此!”闻听那女医再一次切中要害,那些刚要倒头下跪的山民眼中再一次燃起了新的亮光,“神仙,您且给说一说,这到底是如何个业报法?我们到底做了什么罪孽,以至村里的男丁都遭如此大罪?”

“很简单,业为人造,谁造了什么样的因便得什么样的果,这病既然只有男人会得,便是此事只因男子而起。”那女医伸手一挥拂尘,打开了前排一个男人举起的手,“你们是不是做过背弃伤害同族女子幼儿之事?比如欺辱孤寡,窃盗绝户之类的?”

“这……”此话一出,围在女医跟前的十数个山民汉子顿时都不做声了——自十数年前,巫老们在各个村寨中立下“红绳之规”以来,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曾经目睹甚至参与过将族中断绳的女子拖出家门,赶送山顶的恶行……其中虽有人曾觉不妥,但因为十里八乡约定俗成,又有巫老与灾病相要挟,故而不得不遵照实行……天长日久,众人也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在集市中看见外来的年轻女子脚上无绳,都要暗中唾一口骂一声“晦气”的程度……然而今天,眼前的这个女医却认为这便是如今缠绕于他们身上的业果,这叫他们该选择如何是好?

“荒谬!荒谬至极!”没等众人回话,那两个巫老便又举起手杖跳将起来,指着那个女医怒吼道,“他们得的分明是渎神所致的业病,何来戕害女子邪说?我看你分明是治不了这病,所以在此故弄玄虚,蛊惑人心吧!”

“……看来若无成效,我即便说得再多,也不足以取信于人。”那女医眼角都没朝两个巫老瞥一下,转身便往身后的马车走去。过不多时从车厢里抱了个瓷瓶下来,再一次叫来随从,问酒肆掌柜借了碗碟,启开瓶封,将面前的十几个碗碟一一倒满,对跟前的众人道,“我说的话到底对不对,各位尽可以亲身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