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方立安做了烧饼,留下十块作今日食用,其他的全部送去了西头荣华大街的宋家。
知道自家烧饼受欢迎,狗蛋上学时,她专门给他装了十来块,让他与关系好的同窗分着吃。
“啊,阿演,兄长做的烧饼真是没话说,只恨不是我亲兄长,不然我定要天天吃,吃个痛快,吃个够。”狗蛋的同窗好友马英才掸了掸身上的烧饼屑,意犹未尽道。
狗蛋心道,只怕到时候你就不这么说了,他阿姐做的红烧肉、清蒸鲈鱼、鱼香肉丝、冬瓜炖排骨……样样都比烧饼好吃。
只是看着这群贪吃程度不亚于他的同窗,狗蛋不欲多说,淡淡地点了点头,读书去了。
那边,方立安送完烧饼回来,路上遇到同住青柳巷的街坊邻居。
若是旁人,她只需点个头问声好即可,然而这位……方立安按捺住拔腿就跑的冲动。
“哟,这不是大郎嘛,”迎面走来的赵婶子见她两手空空,颇感意外,“先前巷子里飘香,婶子闻着像你家的烧饼,怎么没出摊?”
“夏天天热,不出摊。”方立安随便扯了个理由。
“不是婶子说你,只是你这家里上无父母帮衬,下面还有兄弟拖累,家无恒产,里里外外全靠你一个人撑着,再不勤快些,哪家愿意把姑娘说给你。”这赵婶子嘴巴厉害,嘚啵嘚啵根本停不下来,“再这么好吃懒做,你看看,几时才能讨到媳妇儿!”
方立安保持微笑,并不准备答话,随便点了点头,抬脚想溜。
赵婶子也是个奇人,说的正高兴,谁也不能阻了她的兴致,竟然就这么跟在方立安后头,一边跟着一边说。
“婶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男人啊,不勤快不行,尤其像你这种条件差的。
你听婶子一句,咱们老百姓,识得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行。想要读出名堂,那是要看祖上的,祖祖辈辈没有出过读书人,那就是没有读书人的根儿,读了也没用,白白浪费银两。
你这弟弟,不如早日找个师傅,当个学徒,学门手艺,将来也好自立门户。真的,再不学就晚了,听说好多师傅收徒弟要看年纪,大了的不好教。”
这赵婶子也是怪有毅力的,方立安大步流星地走着,她就小跑似的缀在后面,加上她一口一个“为你好”、“掏心窝子”,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你信婶子,婶子不会骗你,如果不是你这条件太寒碜了,婶子就把娘家侄女说给你了。你自己想想对不对,谁愿意累死累活供小叔子读书?以后自家生了孩子怎么办?弟弟能有亲儿子亲?”
“……”
方立安烦不胜烦,这婆子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眼看着前面就是青柳巷,街面上都是巷子里出来做生意的街坊邻居,她决定蹭个人流量,于是朗声道,“赵婶子,烦请你离我远点,你说的事情,我不会考虑,再会。”
她的声音不可谓不大,周围的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大街上,万众瞩目,赵婶子一个只会家长里短、碎碎叨叨的妇人何曾见识过这种阵仗,她涨红了脸,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方立安才不理她,料想这人应该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烦自己了,简直神清气爽。
“大郎,赵家的找你什么事?”摆馄饨摊的元老头高声问道,他跟赵婶子有些龃龉,早就想收拾这个难缠的妇人。
方立安觉得既然赵婶子敢说,那就不怕别人知道,于是毫不遮掩地把后者那番话背了一遍。
大家都是社会人,谁还不知道谁?
赵家婆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看好李大郎,想把侄女说给他,却又嫌弃人家家里小叔子读书费钱吗?
虽然这赵婆娘说的读书人那一套在他们市井百姓看来确实有几分道理,但这议亲的话头还没挑明,就开始插手人男方家里的事,吃相着实难看。
对于口舌之争,大伙儿见到了就拉拉架呗,这边劝两句,“多少年了,这赵家婆娘就是这个德行,手长多事,大郎莫与她计较了。”
那边也说上几句,“你要给侄女说亲,那就找个媒人,透个风声,这么不依不饶地跟着,委实不讲究。”
方立安本就没想怎么着,只要赵婶子不这么没完没了地骚扰她就行。
如今,对方吃了教训,方立安见好就收,谢过各位街坊邻居,施施然回家了。
听说没两天,赵婶子的娘家大嫂找上门来,把赵婶子骂了一通,让她别惦记娘家,免得家里姑娘的名声都给她败坏了。
这话就比较重了,把赵婶子打击的心中郁郁,以至于后来再见到方立安这个“罪魁祸首”,直接掉头绕道走。
只不过,因着此事,方立安这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到底还是被盯上了。街坊邻居们时不时地来上两句。
“大郎不小了,可以娶媳妇了。”
“听说你对何家小娘子有意?”
“杨家二娘子在看你~”
“……”
别说方立安这辈子是个女的,就算穿成了男人,她也不愿意娶妻生子。
在市井八卦的围剿下,她选择放弃抵抗,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宅女,除了隔几天出门买个菜,或者送抄好的书去书肆。渐渐有人笑她比大家闺秀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说起抄书,那可比做烧饼难多了。写错字是要扣钱的,错处多了,人家书肆老板可以直接拒收。
要是把它看成无本的生意,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去书肆接活,人家老板不可能直接给书,书是贵重物品,脏了坏了怎么办?
这时候就需要抵押了,抵押有二:一份是书的抵押,一份是纸的抵押。
如果抄书抄错了,书肆不收,纸的抵押就收不回来了。
因此,但凡接了抄书活的学子,抄书前不仅要焚香净手,抄书的过程中,注意力还要高度集中,劳心劳力。
所以,抄书行业的高收入不是没有理由的。
方立安给自己安排的过渡期结束后,便不再刻意伪装,不再把字往丑里写。
后来,因为写的一手好字,书肆老板特意给她加了工钱,别人抄一本400文,到她手里就是500文。
靠着抄书,赚的钱足够家里的各项开销,于是烧饼也不做了,只偶尔接个提前预定的单子。
这种单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量大,有的时候,客人还会给赏银。其实光这一项的收入,就够他们姐弟俩的嚼用,所以家里的存款一直在稳定增长。
从去年起,她就断断续续去城外郊山移了土和水到空间,如今,方立安已经是一个拥有大片土地的地主老爷。
不止如此,她还有个任劳任怨、以一当百的长工,仅凭一己之力便能抱揽所有农活。方立安压榨的没有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系统说不能这么浪费能量,方立安可能还会让它把后续加工也给包圆了。
比如,把小麦加工成面粉,再把面粉加工成面条、面包、面筋……
再比如,把大豆加工成豆浆、豆腐、豆腐乳……
要不是怕东西的来历不好解释,方立安几乎可以不逛菜市场,反正鸡鸭鱼肉大米蔬菜样样不缺。
日子过得富不富裕,滋不滋润,光从一个人的外貌便能分辨出来。
李家大郎、二郎虽然长相一般,但确实养的好,面白腮红,唇红齿白,瘦却不是干瘦。
在外人看来,这哥俩不仅吃好穿好,弟弟还能念得起书,家庭条件可以说是非常不错了。
是以,大家判断李家大郎是个能干的,撑得起家。便是上无父母,下有弟弟拖累这样的劣势条件都可以忽略不计。就一条不好,李家在府城没有房子,他们住的小院是租来的。
从古至今,家里没有房子,在婚恋市场上,一直都是非常劝退理由。
因着这个理由,方立安攒够了钱硬是憋着没买房子。
唉……太优秀了也不好,总觉得自己要被媒婆分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