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她,如此遥远(十六)

本想公开召开一次记者发布会,谢向元却在一起访谈中披露了即将开拍新电影的消息,不少人好奇,三年未出影视作品的谢向元这次又将挑战什么类型的电影。

谢向元卖了个关子,只说很快便会揭晓。与此同时,陆景言即将复出的消息在娱乐圈传开,媒体曾多次相邀她进行访谈,都被秦晓一一拒绝。

自从两人闹僵以后,秦晓多次向她示好,凌二小姐甚至考虑换经纪人,但陆景言念旧不想把事情做绝,还是用了她。

这部电影苏清十分严谨,除了两位女主,还有十几名配角人选待定。电影没有轰轰烈烈的剧情,也没有复杂的场景搭建,有的只有人物内心的深度刻画,要靠演技才能撑起整部剧。

配角的试镜主要由导演完成,苏清会给参考意见,作为剧本原创,她更了解故事里需要怎样的人,演员的形象演技能不能契合她的设想。

她希望每个人都是从故事里走出来的原型。

得知陆景言即将复出,还有“双谢”时隔二十年再次合作,不仅媒体惊愕团队配置,更加期待电影题材。什么样的故事可以将这三人聚拢一起,不少三四线演员的经纪人,为了能在电影里露个脸,愿意免片酬出演。

这一次的出境,比任何炒作都重要,谁不想沾着导演和陆景言的光。为了能够得到一次试镜机会,苏清的约见请求越来越多,为了避免被骚扰,她索性换了手机号。

可却惨了助理李木桐,自从电影进入筹备期,她就被抽调到苏清身边,统筹大小事项。许多想公关苏清的小演员,只能通过李木桐的端口去约人。

“苏总啊,你这么躲着不来公司不是办法,那些个经纪人和助理三天两头来电话,还有蹲点的呢。”电话那头,李木桐一个头两个大,苏清为了躲避麻烦直接不去公司,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能应付。

“等角色选定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下周就是正式记者发布会,你要hold住。”苏清的车往雍雅居方向开去,这条路熟悉得像回家路,比之更加亲切。

“那我说您和导演已经选角落定,拒绝他们?”

“你就说如果有合作意向,本公司会发出合作邀请,好了,先这样。”

“我知道了,苏总。”

挂完电话,苏清望着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出去,与前几天一样还是无法拨通。自从秦晓重新回到陆景言身边,所有的行程都由她来安排,虽然定好陆景言会出席记者招待会,可苏清总有些不放心。

连续几天,她不但没看到陆景言在家,几次电话都联系不到人。本该休息的周末,苏清忍不住驾车来到雍雅居,想试试运气。

一叶知秋色,天空宛如一尘不染的玻璃,映照着小区的红枫格外耀眼。苏清驻足仰望,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陆景言家的阳台,许久不见,不知她最近怎么样了。

复出对陆景言来说面临着什么,苏清能想到,拍摄难免会有血包处理,何况她这部戏还有血淋淋的案发现场,对于晕血的她来说,该怎么办…

她一如既往地按响门铃,无人应答。一串熟悉的密码输入后,门自动开了,一股香火之气扑面而来。

苏清想起之前无意闯入的次卧,快步走去,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呜咽的抽泣,随后便听见陆景言微弱的声音传来,“予~诺~~呜~”

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叫出这个名字,忍着痛苦,含着泪水,在极大的痛苦中哀鸣。

苏清停下了脚步,同样的声音听到了第二次,她心中一紧,不好!

“陆老师!”她推门而入,陆景言正跪坐在地上,手中拿着刀片正对着胳膊。

“不要!”苏清一个健步冲上去,握住她的手腕,陆景言本能地抵抗,拼命地挣扎。苏清用尽了力气,双手勒住她的手。

长约3公分的刀片,捏在陆景言手里,叫苏清吓出一身冷汗。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手,一来二去两人挣扎到了一起,最终陆景言占了上风,一把甩开了她,同时刀片也划进了苏清的掌心。

细长的刀口瞬间染出了鲜血,苏清只觉得一阵凉意掠过手心,皮骨相离之痛侵入心头。伤口出血很快,从掌心蔓延而下,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血~”陆景言怔怔望着流血处,微红的眼眶挂着丝丝泪光,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般,露出惊恐的眼神,烈狱里的腥气再度袭入鼻间,她顿时觉得恶心,开始干呕不停。

“别看!”苏清忙脱下外套,裹住左手,陆景言却战栗地抱着双臂,手肘处有一条血红的伤口,不深不浅,却刺疼了苏清的眼睛。

“我,我,我去给你拿药。”陆景言战战兢兢地起身,没走两步双腿一软,倒在苏清怀里。

她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每一口呼吸都异常艰难,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场景,像魔鬼一样,扼住她的脖颈,让她陷入无边的烈狱中。

“我没事,别胡思乱想听到没有?”苏清晃了晃她的身体。

陆景言表情僵硬,眸间透着恐惧,盈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拽着苏清的胳膊,望着被挡住的伤口,哽咽着,“你,你…”

她甚至不能正常说话,只觉得头晕目眩,渐渐分不清眼前人是谁。

“去休息会,什么都不要想。”苏清吃力地将她扶至床边,一直托着她受伤的胳膊,直到陆景言躺下,苏清还拉着她的手。

血浸湿了外套,苏清松开她,向卫生间走去。凉水冲刷在掌心,一阵阵寒意让她生打了个寒颤,许是入秋了,连水的温度都降下了,否则苏清怎会觉得这么疼呢?

可是怎么冲刷,都洗不干净手里的血,刚冲完,新的血液又溢了出来。苏清望着刀口,不偏不倚地割开了爱情线,“这是在暗示我不配拥有爱情?”

她自嘲地笑了笑,心情却一落千丈。

找出药箱将手涂上了药,按压了一会才止住血,所幸纱布、碘酒齐全,苏清很快搞定了伤口的包扎。

再次回到房间,昏暗的室内只开着夜灯,窗帘紧紧拉着遮住了阳光。她走到窗户边,深深呼出一口气,好似能缓解压抑沉重的心情。

一米阳光透着窗帘的缝隙悄然入内,苏清轻按控制开关,透亮的光缓缓铺洒而来,驱散了房间阴霾之气。

光亮耀来,陆景言缓缓睁开眼,视线定格在苏清的背影,熟悉又朦胧,纤瘦的身姿,有种似曾相识的坚韧,她忍不住轻唤:“予诺~”

心,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

苏清转头,对上陆景言温眸时,她看到了流星划过的样子,短暂的光芒在看到她这张脸时,失落地熄灭了所有的期盼与渴望。

“我不是予诺。”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心却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莫名堵得慌。

她也终于看清了房间的布局,正对床头的墙面嵌着壁柜,那里放着一个灵位,上面写着三个字:温予诺,旁边是两根烛台,中间摆着香炉。

那三个字与陆景言的书法字笔锋相近,一笔一画都用尽了心血,苏清甚至能够感觉到她当时的心情,尤其是诺字最后一笔,收得格外用力。

尽管屋内满是悲伤之气,却连逝者的照片都没有。

温予诺…苏清望着灵位出神,半晌后才鞠了一躬。这个人有多重要,才会让陆景言晕倒时呓语,晦暗时自残。

“抱歉~你走吧。”陆景言的情绪渐渐平复,听起来格外的清冷。她这不为人知的一面,一次又一次的被苏清看到,不免觉得难堪。

苏清没有被她拒人千里之外的言语击退,而是上前托起手臂,用碘酒悉心地消毒,随后又涂了些外伤药,整个过程寂静无声,陆景言望着她不语,她亦是没有说话。

自残的位置在手肘下方,穿着长袖便可遮掩,眼看开机在即,又正值入秋时节,陆景言这是算好了?

“自残还知道挑位置,你怎么不留点理智不去伤害自己?”苏清吐槽的语气里,满是心疼,她甚至不愿意多看那伤口一眼。

“与你无关,以后请别不请自来。”陆景言冷冷地抽回手,无意触碰到了她的伤处,苏清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嘶~”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再次浸红了纱布,她忙握手藏起。

陆景言望着她忍痛的样子,于心不忍,想要问候一句,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她好似忘记了如何去关心别人,哪怕只是言语上的。

“想关心一句就说出来呗,有那么难吗?”苏清唇角含笑,手心疼到麻木,切肤之痛当真难忍,陆景言是如何做到对自己下手的?想到这种痛感也在她身上有过无数次,苏清便觉得胸口骤疼。

“你还是离我远点。”陆景言重新躺了下去,背对过去,她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抗拒与这个世界接触,排斥与人走近,一个人躲进壳里。

“那我可不能如您所意了,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陆景言静默不语,苏清褪去笑脸,望着她许久。一园秋色,穿过落地窗映入眼帘,八楼俯瞰而去,渐黄的树叶点缀了一切。

苏清走到窗户边,靠近床边蹲下,顺着陆景言视线望去,“走出去看,会更美的。”

缩在壳里的人以为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看不见一切,可往往只有一步,他们就能欣赏到一切,可许多人不愿意走出那一步。

陆景言眼神没有焦距,她的世界只有黑白色,太久没有风景入过眼,此时她余光却看到了苏清的侧颜,梨涡浅笑,顾盼生嫣。

“药在床头,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苏清离开时,陆景言瞥了她藏在身后的手,血已经渗红了手掌。她无能为力地嗟叹,却什么都做不了。

离开后,苏清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苏总,好久没联系。”

“阿想,帮我查件事,十年前陆景言片场那起意外事故的人,叫什么名字,我想看到照片。”

“那个替身啊?好,我帮你查查,尽快联系你。”

“谢谢。”挂完电话,苏清感觉手更疼了,她轻轻握了握,心情跌到了谷底。

是同一个人吗?是严重创伤后遗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