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很快开始，姜樱在倒数第三个出场。
姜樱的难度配比较高，短节目跳跃配置是阿克塞尔两周跳，三三连跳和一个三三周单跳。
除了阿克塞尔三周跳，其余的三周跳姜樱已经全数掌握，在之前的训练数据显示成功率较高，比赛时只要正常发挥，是问题不大的。
然而，事实证明赛场上的变数难测。
从上场开始，苏晚烟便察觉到姜樱不是状态不是特别好，相比平时更紧张。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赛事紧张也是在所难免，及时调节便好。苏晚烟密切看着冰场上姜樱的发挥。
第一个阿克塞尔两周跳顺利完成，接下来的三三连跳时节奏出现问题，落冰不稳。
高级三三连跳是姜樱引以为傲的优势，这样的失误她平时很少犯。
果然，小姑娘心态受到了影响，后面明显紧绷了许多。最糟糕的是，在最后一个单跳时直接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音乐还在继续，姜樱立马站起来，完成最后的步法。
排练过无数次的短节目，两个跳跃丢分。
等分席上，姜樱穿上苏晚烟递的外套，脸埋得低低的，心情明显低落。
苏晚烟轻抚她的背以示安慰。
“分数出来了，”苏晚烟示意姜樱抬头，“看，还是很不错的。”
暂时排在第三位。
可这也只是相较于前面难度较低受的选手而言，后面还有两位选手，难度配比不输姜樱，正常发挥分数肯定会比她高。
“对不起，苏教练...”
到了休息室，姜樱拉住苏晚烟衣袖，小声道歉。
她头垂得快埋进胸口，抓住苏晚烟衣服的手微微颤抖。
苏晚烟停下脚步，摸摸她的头，“不用向我道歉，每个人都会有失误，我们要在意的不是结果，而是问题的根结所在。”
她拉着姜樱在沙发上坐下，替她整理着碎发，半开玩笑道：“赛前不是还和我八卦开玩笑？怎么上场了那么紧张？”
“我就是想转移注意力，但一踏进冰场就...”姜樱垂眸，声音低低的，“怕表现不好，怕跳跃失误...果然还是失误了。”
苏晚烟也是从她这个年纪过来的，拍拍她的手，“你的心情我理解，拥有强大的心态是优秀运动员的必须，这需要丰富赛场经验的积累，不必操之过急，也不要有我必须拿第几的负担，上场后就专注于花滑本身，酣畅淋漓地享受过程最重要。”
“我知道的，教练，我会慢慢调整心态。”
苏晚烟用纸巾替她擦擦额前的汗珠，嗯了声，继续问，“还有呢？”
姜樱抬眸看她。
“继续说，除了心态问题，造成失误的还有什么因素？尤其是最后一个单跳。”
姜樱别过头，结结巴巴道，“没，没有了啊。”
“是吗，”苏晚烟注意到她慌张的神色，语气一针见血，“后半段你的体力不足，疲态明显，这才是你单跳失误的最根本原因。”
姜樱咬唇，两只手在膝盖上绞着。
她没想到苏教练观察这么敏锐，这么轻易就发现了。
苏晚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普通观众对于运动员微弱的体力差距看不大出来，可我是每天都有看你的训练视频，每个节点的状态在我这里都会无限放大。”
“姜樱，”她语气里的温柔渐渐消失，威压随之而来，“不和我说实话吗？”
“教练我错了。”
姜樱声音又小又急，“是我的问题，这些天...我偷偷的没吃晚饭。”
她悄悄打量了下苏晚烟的表情，嗓音里染上哭腔，“我就是看着体重一直在涨，特别怕影响三周跳，马上又要比赛了...所以就不敢多吃。”
“但营养师是根据你生长状况制定晚餐的，”苏晚烟皱着眉，“你这样自作主张，不利于身体健康，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可我...”
“你这样完全凭自己臆测就擅做决定，是大忌！有想法和顾虑为何不与我沟通？”
苏晚烟从来都是温柔和善的，姜樱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严肃过。
“...对不起，苏教练...”她说着说着，泪水没忍住落了下来。
苏晚烟微怔，看着她用来挡脸的衣袖渐渐变湿，抿抿唇，神色渐渐缓下去。
刚欲开口说话，外面传来敲门声。
“樱樱，妈妈来了，”姜樱的母亲推开门，一身精致的职场西装，见到苏晚烟，和她微笑以示问好。
高跟鞋落在地上滴滴答答，她走到女儿面前，“怎么样，还有几个人到你？”
苏晚烟欲言又止，看了眼姜樱。
果然，好不容易止住哭的小姑娘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你怎么好意思这样问我...以后你都不用来了，我不用你来看我的比赛！”
失望，伤心，还有比赛发挥失常的沮丧和压力一瞬间袭来，姜樱将头埋进膝盖里，哭得像只无处可归的小困兽。
“哎呀呀，别哭啊，和妈妈说说怎么了。”姜樱的母亲伸手想去抱她，被姜樱一把推开。
“诶，你跑什么，要去哪儿啊？”她转身想追上去。
苏晚烟站了起来，“姜妈妈，姜樱应该是去洗手间了，我们给她点自己的时间吧。”
“噢...那好。”姜樱母亲在苏晚烟身旁坐下，试探着问，“小樱这次没发挥好伤心了？”
苏晚烟没立刻回答，给她倒了杯温水，重新坐下来，“姜妈妈，我想和您好好聊聊姜樱的情况。”
从休息室出来，苏晚烟与姜樱妈妈道了别，准备重新回赛场内。
姜樱先和她妈妈回家休息，苏晚烟收到教练群的消息，比赛结束后会在冰场与到场嘉宾合影。
这次知悦是比赛的主要承办方，全俱乐部上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有任务在身忙得不可开交。
苏晚烟到赛场时，观众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只剩下补冰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合作商老总。
“苏教练来了，”邹周过来迎她，同时往后面望了望，“姜樱呢，怎么没过来？”
“她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邹周奥了声，点头。
“什么不舒服呀，我看她刚才表现挺好的呀，”简雨这时也走了过来，“短节目排名第五，还是不错了。”
“不过还是有些可惜，失误了不少，我本以为苏教练这么厉害，带出来的学生也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对...”
简雨这次带的男单选手邹周发挥不错，短节目第二与第一只有分毫之差，自由滑有很大概率反超，所以她现在心情很好，脸上的笑意一点不带收敛。
捡着姜樱失误这件事在她面前得意，苏晚烟一点没觉得意外，神色淡淡和简雨点点头，然后越过去合照那边。
不理她？
简雨撇撇嘴，让邹周去换衣服，然后紧跟在苏晚烟身后继续叭叭叭：“哎我说，你学生都觉得不好意思没来合照了，你这个做教练的果然心脏更强大哦，就不怕待会儿王总见着你责问起工作...王总？”
说王总王总到。
简雨见着前面苏晚烟与王路正面碰上，觉得自己嘴好像开了光。
不过她也就是那样说说，王路平时也不是一个喜欢责备下属的人。
她上前也想和王总打个招呼，谁知王路发现面前的苏晚烟，反应了会儿，随后慌里慌张将她带到一边。
苏晚烟一脸不解，“王总，怎么了？”
王路向后踮脚看了看人群中间，随后转头，低声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躲着吗。”
苏晚烟一头雾水：“没人和我说啊，躲什么？”
王路又向后看了看。
恰巧，人群渐渐散去，中间众星捧月那位显露出来。
王路心跟着一紧，情急之下将简雨拉了过来，两人用身躯齐齐挡住苏晚烟。
“时总今天过来了，要是见着了你，要不高兴的。”
苏晚烟反应了会儿，想起之前和王路瞎掰扯的那些话。
过了这么些天她差点都忘了，没想到王路还记得清清楚楚，难怪这些天没再找她。
原来是生怕时淮弋对她的“坏”印象牵连上知悦。
苏晚烟笑了笑，也正合她意，“抱歉王总，是我考虑不周。”
“都怪我之前太过热情得罪了时总，我现在就走，一定不能拖累知悦。”
“什么？”简雨第一次听见这个大新闻，一脸不可置信，“你倒贴时总，还惹他厌恶？”
她后退几步，像不认识苏晚烟似的，“我一直以为你是自诩高傲的，就算想攀上高枝，也不用承认得这么耿直吧？”
简雨看苏晚烟的表情渐渐有点瞧不起，“上次那热搜也是你买的？为了逼时总承认你的身份？”
“什，什么，”王路望望简雨，又指了指苏晚烟，“热搜她自己买的？”
苏晚烟看着面前“交换情报”的两人，有些无奈。
她似乎明白了为何网上各类流言八卦会越传越离谱。
这边三人推推拉拉的动静引来了一些人的关注。
时淮弋其实在苏晚烟刚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也不知她的同事跟着她说了些什么，叽叽喳喳不停。
好不容易她要过来合影，知悦那位有点眼熟的高层又将她拦下往一边走。
这会儿那三人聚在一团，不知在干什么。
“那个，王总，”摄影师摆好机器，走了过来，“该拍合照了。”
“哦好好，拍合照。”王路转过身，这会儿大家都看着，他也不好让苏晚烟直接走人，准备嘱咐她到边上站好，安安静静别出声。
他拉住苏晚烟刚想开口，突然感受到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王路身子一僵，慢慢扭过头。
哎呀，还是被发现了。
“时总，”他干笑着，看着金主注视着后面的苏晚烟，冷汗都冒了出来，“您，您放心，我马上安排苏教练先行离开。”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面面相觑，然后不知是谁说起上次那个热搜。
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时总不待见苏教练啊。
的确，女追男太猛，还是不好。
周围人细碎的声音传入耳里，时淮弋眉间微不可察一皱。
他目光始终落在王路身后的苏晚烟身上，见她迟迟不说话，才凉凉看了王路一眼。
“谁说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