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此时此刻谁最紧张,那必定非王总莫属了。
自从听了苏晚烟和他说的那些“真心话”,他就再没动过让她去迎合时淮弋的心思,今日合照环节前还特意让人带话让她别来。
哪成想消息没传送到位。
这下好了,时总发现苏晚烟了,脸果然沉下去了呢。
还开口让她过去,难道要当着众人的面训诫一番?
王路背脊骨都发凉。
这再怎么说,苏晚烟也是他们俱乐部的人,要是交到时总手里,他这算见死不救吧?
大庭广众下之下,当着这么多人面,这姑娘也不好看呐。
“时总啊,”王路扬起笑脸,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小苏之前的确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就翻篇了行不?小苏这人没有恶意的,就是方式上有点欠妥...年轻姑娘嘛,遇上心仪的人就是心急了些...您大人有大量...”
啊,果然是苏教练一个劲儿想追时总呢。众人想。
“哦?”时淮弋倒是没想到王路说出这样一番话,眼里升起一丝兴味,“她这样和你说的?”
王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小苏挺委屈的呢,她对时总您可是一腔深情,虽然买热搜这种事...但她也是太喜欢您了,怕以为和您没机会所以才这样争取您的...小姑娘家有时就是容易冲动,时总,要不您就看在我这不值钱的面子上,放过小苏吧。”
王总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苏晚烟要是知道有朝一日自己那天瞎掰扯的胡话会传到时淮弋面前,还稀里糊涂这样添油加醋,那当初还不如干脆得罪王总算了。
总比现在想挖个地缝钻进去的好。
时淮弋看着王路身后埋脸盯脚的某人,她还算机灵的,暗戳戳整理头发遮住自己脸。
“是吗?”他低沉的嗓音带笑,尾音微微上扬,“放过她?”
好不容易才离她近了一点,如何放。
冷笑声,他敛了笑意,“王总,恐怕不行。”
王路恐惧地睁大了双眼。
这...哎,看来小苏把时总惹怒得不轻呢。
他转身,给了苏晚烟一个“我尽力了”的无奈眼神,随后默默退到一边。
苏晚烟完全理解,她本来就没想到王路竟然还帮自己挡了一波。
虽然有点...反作用。
看着时淮弋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苏晚烟心不由揪紧,“你要做什么?”
时淮弋没回答,只是不断靠近。
他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苏晚烟预测不了他的动机,只能不断往后退。
终于。
他在她跟前站定。
“做什么?”苏晚烟压低声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脸火辣辣地热。
时淮弋垂眸看她,嗓音低沉好听:“苏小姐在追我?”
他想着这些天她对他的爱答不理,不由觉得好笑,“是时某太过迟钝,还是苏小姐的追求过于含蓄?”
苏晚烟哪能没听出来他的挪谕。
若是平日就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不能给她点面子不要再问下去了好不好!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瞎话是她应付别人随便说的啊。
她抬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羞恼嗔他。
他轻挑眉梢,假装不懂她的意思。
苏晚烟真想踹他一脚,却还是压着火气用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就说是我追你你没同意,然后让我走。”
周围人都在张望,时淮弋笑而不语,苏晚烟像被人架在火上烤,没忍住先出了声:“时总,您不必开我的玩笑,是我冒犯了您,实在抱歉,以后不会再叨扰您了。”
她转身欲逃,却被他抓住手腕。
苏晚烟惊诧睁大眼,挣扎了两下:你还有完没完?
“苏小姐说笑了,”时淮弋温沉开口,“ 原本就是时某对苏小姐求而不得。”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
不是苏教练死缠烂打吗?怎么这会儿又反过来了?
苏晚烟看见王路呆怔在原地,回头,咬牙低声警告:“时淮弋,你好好说话。”
别让她之前的努力白费啊!
“时,时总,”有人迟疑着开口,“真的是你在追苏教练吗?”
不,不是。
苏晚烟朝他递眼色。
时淮弋看着她暗戳戳的挤眉弄眼,低低笑了声。
“是,我在追她。”
这话一出,周围炸了锅。
唯有苏晚烟,像泄了气的皮球。
完蛋。
从赛场内出来,苏晚烟一路走在前面,一点没搭理身后的时淮弋。
停车场内。
“走过了,车在这边。”
苏晚烟停步,转身。
“谁说我要坐你的车了?”
时淮弋开了车锁,站在黑色卡宴前,身姿挺拔,“苏小姐不是答应了时某的邀约,怎能出尔反尔?”
......
她才没答应,她只是被他拉走了。
想起王路最后看她的眼神,苏晚烟深吸口气,嗒嗒嗒走回他面前,抬头质问:“我刚才给你的暗示没看明白啊,为什么要和我对着干?”
时淮弋微眯眼:“我也没想到你在你的同事面前是这样形容我和你的关系。”
“我那是避嫌,你知不知道王路好几次让我来找你谈合同啊...”苏晚烟烦躁挠挠头,低声嘟囔,“现在好了,里外不是人。”
时淮弋想起知悦前不久才正式签署的合同。
审核时的确发现条款里被知悦高层加了些欲盖弥彰的条件,时氏驳回,修改后才签了字。
原来还想用美人计。
思绪回笼,时淮弋低头看了看为明日应付王路而惆怅的苏晚烟,温热的手掌落到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不会,我来解决。”
“不用...”苏晚烟下意识拒绝,“我的事不用麻烦你。”
时淮弋深深看了她一眼,“嗯?”
苏晚烟咬咬唇,还是坚持道,“我不能欠你人情。”
“欠了就还,这有什么,”时淮弋轻描淡写,“今晚请我吃饭。”
梅海餐厅。
刚点完餐,苏晚烟接到姜樱母亲的电话。母女俩进行了深入的沟通,明天姜樱会来知悦再适当训练保持状态,后天的自由滑会调整心态好好发挥。
挂了电话,时淮弋开口问:“你的学员,今天有点失误?”
苏晚烟放下手机,嗯了声,“小孩子太焦虑了,害怕体重增加自己偷偷节食。”
时淮弋不由想起从前,十几岁的苏晚烟也是整天称体重,为了不影响跳跃饮食控制得特别严格。
同学们一起出去聚餐吃火锅,她看着大家开开心心大快朵颐,自己却只坐在边上吞口水。
那眼神分明渴望得不得了。
菜渐渐上齐,他拿起筷子,一直给她碗里夹东西。
“我吃不了这么多。”
“现在可以不用控制体重,多吃点,”他动作不停,“把以前的补回来。”
苏晚烟微微一怔。
“...那也不能毫无节制,”她压着不由自主上扬的唇角,“我要是发福了,还是会变丑的。”
他掀起眼帘打量她,若有所思,“多长点肉更好看。”
苏晚烟哼了哼,“不信不信,你就是想骗我长胖,和我妈一样。”
时淮弋伸手敲了敲她脑袋,轻笑,“再说一次?”
苏晚烟识趣闭嘴,埋头干饭。
梅海餐厅靠着江,吃完饭,两人沿江走了走,吹了吹惬意的晚风,时淮弋开车送她回去。
“还是回公寓那边。”苏晚烟系安全带的时候特意嘱咐。
时淮弋嗯了声,望着后视镜将车倒出去后,问,“怎么不回澜湾那边?”
苏晚烟嘀咕:“我都二十多了,早该独立生活了。”
她没提和爸妈在工作上的意见不合。
但时淮弋知道。舒影在家和他讲起过,季阿姨忧心女儿身体状况,不希望她继续从事体育工作。
他突然意识到,苏晚烟其实压力也不小。
一方面要说服家里人放心让她从事教练工作,另一方面在知悦,她要应付难缠的领导,关注学员各方面数据和心里状态,若是学员比赛发挥不好,等着她的还有同事的冷嘲热讽。
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时淮弋低低喊她名字。
“晚烟。”
苏晚烟正放下车窗吹风,心情不错,“怎么了?”
“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不会啊,我课时不多,时间也还算自由,薪酬还不错,”她笑吟吟,“比起前几年都不算什么,伤病训练什么的都没了,我辛苦什么。”
是啊,前些年他也没在她身边。
说起伤病,他倒是想起来,她十五岁那年参加国内青年选拔赛,自由滑摔了一个连跳,手肘着地,后来去医院检查骨折了。
那时她缠着白绷带回到学校,因为前一周的课程没听,跑到高三教学楼找他。
“淮弋哥,你帮我讲讲这个题好不好,”她指着数学卷子上的二次函数,面色苦恼,皱着眉委屈巴巴,“我不会...”
彼时全校同学都知道高三的学神时淮弋和校花苏晚烟是青梅竹马,对于校花常常跑来找学神都习以为常,就连热衷于抓早恋的老师们都视而不见。
有什么办法,双方家长都没说什么呢。
那时他拿过卷子细细给她讲解,草稿纸上演算完一大半,抬头才发现她心思根本不在这儿,盯着自己笑得像个傻子。
“苏晚烟,”他用笔敲她脑袋,“再这样我不讲了。”
“别啊别,”她见他要走慌忙抓住他,扬起笑,“我好好听。”
见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儿,时淮弋轻轻叹口气,看她缠着绷带的胳膊,语气缓了下来,“都伤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不疼?”
“疼啊,可是看见你就好了很多,”她笑嘻嘻凑到他面前,“要不你帮我吹吹,这样保证一点都不会疼啦!”
他将这只往怀里钻的不安分小猫拎出来,语气严肃,“学校里,注意影响。”
他成天和她说的男女有别真是一点儿没听进去。
苏晚烟见他冷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将卷子拿到一边,不理他了。
时淮弋望着她闹脾气的后脑勺,怔了怔。
刚才是不是语气重了点?
“...好了,别生气,卷子拿过来。”
“...”
“晚烟,过来。”
“...”
他叹口气,嗓音尽是无奈,“烟烟,乖。”
“就是这么叫我才对嘛!”
小姑娘笑吟吟转过来,多云转晴,将手里的试卷重新塞给他,“我摔的是右胳膊,所以你还要帮我把解题步骤写上去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