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烟下了冰场之后渐渐觉得不对劲。
腰间的疼痛并没随时间缓缓消散,反而越来越严重。
她让姜樱先回家,自己回了办公室,坐下趴在办公桌。
苏晚烟的腰伤是长期训练落下的职业病,三年前做过一次手术,但当时为了不影响后续紧锣密鼓的比赛,手术不是很彻底,只堪堪解了燃眉之急,病根还在。
原本以为退役之后不像从前那样消耗,这事就算过去,没想到今天又复发了。
苏晚烟从抽屉里拿出止痛药,接了杯水吃了两片药,将按摩带绑在腰上,枕着胳膊休息。
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她一闭眼,困意马上来袭。
可惜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熬着熬着,一阵电话铃让她清醒过来。
是时淮弋,她这才想起和他约好今晚一起吃饭。
刚直起身,腰间便有撕裂般的疼痛。
休息一下午,一点不见缓和。
时淮弋很快发现她的不对劲,声音沉了下去,问她现在在哪儿。
苏晚烟重新趴回桌上,焉焉儿说了地址,手机往旁边一倒,等着他来接她。
二十分钟不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晚上七点多,简雨他们肯定早走了,整个知悦放假空空荡荡,来人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时淮弋推开教练办公室门,昏暗的房间没开灯,只看见靠窗办公桌上一团纤细的身影。
“你来了。”
轻软的声音,小小的,不经意透着一丝委屈。
知道他会来接她,莫名心里踏实。
时淮弋呼吸微微停。
他伸手打开墙上的灯光开关,苏晚烟一时不适应突然明亮的光线,将脖子上的围巾往上拉遮住眼:“你干嘛,差点瞎了。”
时淮弋径直走到她面前,检查她哪里不对劲,“身体哪里不舒服?”
“唔,也没什么,下午在冰场不小心扭了下腰,有点痛,”适应了灯光,苏晚烟慢慢将围巾扯下,“歇会儿就好了...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时淮弋站在她跟前,挡住了一半白炽灯光,黑压压的视线一瞬不移看着她,“你腰以前是不是伤过?”
苏晚烟哼哼唧唧不置可否。
他皱了眉,俯身靠近。
冷冽的沉木香突然席卷鼻尖,苏晚烟心口一跳,“你做什么?”
“查伤。”时淮弋不容置疑,手掌已至她腰窝处,轻轻,按了下。
苏晚烟痛呼一声,打掉他的手:“别碰别碰,你故意整我呢。”
他根本没怎么用力,她就疼成这样。
时淮弋眉间皱得更紧,情况比他想得更严重。
“让我看看。”
见他撩起自己的酒红色毛衣,一股凉风吹进里衣,苏晚烟花容失色,匆忙按住他的手,声音都变了调,“你你你住手,怎么总喜欢非礼别人,礼仪学哪去了!”
时淮弋停了动作,但态度却没松动,“晚烟,你伤得很重。”
“...重不重什么的,都是内伤,你又看不出来什么,”他灼灼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弄得苏晚烟觉得自己脸也在不断升温,她又将颈间的白色围巾往上拉遮住脸颊,“反正我不让你看。”
时淮弋沉默,他不是医生,看了的确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带你去医院。”
“现在?医生都下班了吧?不用的,我回去休息两天就好了...”
时淮弋态度不容商量,“去医院。”
他怎么可能让她这个样子回去自己折腾。
苏晚烟确实也疼得难受,反抗两句,也就妥协了。
“...那走吧。”
她起身去拿椅背上的外套,忘了腰伤一使劲,撕裂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虽然有在努力掩饰,还是被时淮弋察觉。
他薄唇紧抿,拿过她外套,给她穿上。
“别动。”他拉着她胳膊套进衣袖里,最后整理整理衣领。
服务周到,像对待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苏晚烟是被他背着下楼的。
走出知悦大门,苏晚烟看见前方亮着的保安亭,迅速将头埋起来。
忘记保安叔叔还在上班了。
真辛苦呀保安叔叔,别人放假了他还在打工。
正在辛苦打工的保安叔叔正开着暖气在手机上斗地主,听见动静抬头,入眼的便是英俊男人正背着一个姑娘往这边来。
“这么晚了还在里面啊。”保安叔叔出来,给他们刷卡开了门,瞅着时淮弋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再看看他背上的姑娘,挡着脸,更看不清。
“你们这对小情侣怎么今天来冰场玩儿啊,他们都放假了,没人的。”
时淮弋嗯了声,“是,下次再来。”
“好嘞,欢迎下次来。”
保安叔叔乐呵呵关了门,重新回保安室斗地主。
时淮弋背着苏晚烟往路边走,脖颈间有她乌丝作乱,还有她酥酥痒痒的气息,一呼一吸,折磨着他的神经末梢。
深吸一口气,时淮弋闭了闭眼,开口,嗓音有些哑,“晚烟。”
“嗯?”
“保安回去了,你可以抬起头来。”
苏晚烟闻言仰头,发现已经到了路边。
她松了口气,这下就没人发现和时淮弋混在一起的人是她了。
之前的绯闻就随风飘散吧飘散,尽早忘得干干净净。
时淮弋让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带着苏晚烟赶到医院。
联系好的医生已就位,时淮弋带着苏晚烟做了一系列检查,等结果的时候,他让苏晚烟先在病房休息。
路上折腾这么大半天,腰间疼痛有增无减,苏晚烟侧躺在病床上,周遭是并不陌生的消毒水味,浑身倦意,她很快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间。
她感觉身边有人过来,帮她脱了鞋,将她抱进被子里。
苏晚烟是易醒的人,睡眠被人打扰特别不爽,嘟嘟囔囔想翻身又被疼醒。
“...时淮弋,你可真闹腾,”她半睁半闭着,不满道,“我要睡觉,你别打扰我。”
时淮弋俯身帮她把外套脱掉,又掖了掖被子。
“还疼吗?”他低声问。
“疼。”苏晚烟一点儿没掩饰,黛眉皱着,可怜巴巴,“难受。”
“所以你快让我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时淮弋轻抚她额前碎发。
“烟烟乖,”他声音柔得不像话,“要是忍不了,让医生过来给你输点止疼消炎的点滴,晚上能休息得更好,嗯?”
额间有他暖暖的手掌,耳朵里还有他温柔的嗓音钻进来,苏晚烟朦朦胧胧的,抓住他的手不肯放。
她点点头,“好。”
时淮弋起身去叫护士,苏晚烟却死死拉着他的手。
“不要走。”她低低喃。
“时淮弋...”
后半夜,她在梦中不止一次喊他的名字。
“要是前些年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这样她每次受伤,都有撒娇的去处。
翌日,苏晚烟在病床上醒来。
昨晚的点滴已经打完,针也拔了,她都没什么印象。
时淮弋正在沙发上处理工作,见她醒了,将电脑关上。
“刚买的早餐,趁热吃。”
他将便携桌放在病床上,将早餐放上去。
都是苏晚烟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和小笼包。
苏晚烟洗漱后吃着早饭,觉得自己腰间情况好了许多,“我等会儿就能出院了吧?”
早知道就白天来输液了,在医院睡还是没有在家里睡舒服。
听见此话的时淮弋掀起眼帘。
“出院这件事,至少半个月后再说。”
苏晚烟手里拿着刚咬一口的小笼包,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时淮弋沉吟,将桌上的检查单递给她看。
“这是昨天的检查结果,”他脸色算不上轻松,“你的腰伤不能轻视。”
从三年前做完第一次手术之后,频繁的训练让负担渐渐累积,这段时间作息不规律,突然的运动加上腰间碰撞,病情恶化。
“医生的建议是二选一,要么卧床静养三个月,要么再做一次手术。”
苏晚烟看着检查结果,没想到病情严重到这种程度,“可是,我明明现在好多了。”
“你看我现在都不疼了,再过两天就痊愈了,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你现在不疼是因为昨晚输了液,药效一过,还有你受的。”
她自己不记得了么,昨晚枕在他肩上,哼哼唧唧说疼。
苏晚烟垂下头。
“那怎么办,我哪有三个月的时间,选拔赛第二站不到一个月就要开始,我还要指导姜樱呢...”
“其他事先放下,”时淮弋语气严肃,“先把你的伤处理好。”
“这件事很重要,我会告知叔叔阿姨,你们好好商量治疗方案。”
“你要告诉我爸妈?”
苏晚烟惊愕抬眸,继而慌忙摆手,“不行不行,时淮弋你知道的,他们最担心我来医院,要是知道这次又受伤我就麻烦了!”
尤其是她妈妈,苏晚烟苦恼地想。
本来就因为这些事几乎在冷战,如今受了伤,季岚怕是更不支持她在知悦工作了。
“时淮弋——”她拉长尾音,晃着他的手,“你别告诉他们好不好,你知道就好了行不行。”
她嗓音软软的,恳切请求他保密。
时淮弋喉结滚了滚,别开头,声音低哑。
“不行,晚烟。”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