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少年们围着沈冬蓝。
“别动他。”这时,张延卿走过来了。
“师尊。”缚小司连忙把师兄弟驱散了开?:“师尊来了,你?们快些让让,师尊想办法。”
少年们乖巧退开?。
张延卿蹲了下来,蹲在了沈冬蓝跟前?,伸手撬开了他的牙关,看了看他涣散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漆黑的指甲。
他问:“有针没?”
缚小司点头:“有,绣花针可以么?在马车上,我去拿。”
张延卿:“嗯。”
龙龙乖巧的坐在一旁。张延卿看了过去,问了它一句:“你?可有事?”
它摇摇头,过后,又点点头。
张延卿皱眉:“到底有没有事?”
它抿紧嘴巴不回答,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看着?他,就好像他是朵花一样。
“师尊!针!”缚小司拿着针线包来了。
张延卿接了过,用手托起了沈冬蓝的手,接着又用绣花针刺破他十根手指头的顶端。
针刺破的伤口溢出来的是黑色的血。
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臭味。
“冬蓝这是怎么回事?”缚小司急切地问。
张延卿将被血腐蚀的绣花针扔到了地上,将沈冬蓝的手放下,面色平稳,道:“中了尸毒。”
缚小司:“尸毒?”
“尸体身上的怨毒。人活着?的时候含怨,死去的时候不甘,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般腐尸。方才他应是被那含怨的腐尸咬了一口。”
缚小司急红了眼:“那怎么办?那冬蓝会死么?”
张延卿用指尖抹去沈冬蓝嘴角残存的血液,放在鼻尖闻了闻,血液气味是香甜的,除了奶包子就没有其他人的血会是甜的了。
他皱了皱眉,道:“不必担心,没有大碍。前?方不远就是三神村,明日去讨些糯米与红线来,为师为他驱毒便可。”
缚小司连连点头:“好的。”
张延卿道:“你?且先扶他上马车休息。找根绳子先将他绑起来。”
“好!”
缚小司听令把沈冬蓝扶走了。
张延卿微微叹了一口气,斜眸看向那正在舐舔伤口的奶团子,朝它伸出手,道:“手,拿过来我看看。”
龙龙听话的把受了剑伤的手递给他,张延卿还没握住,谁知,那原本人畜无害的奶团子忽然露出了獠牙,朝着?他张开?口咬了过来。
张延卿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就那么定?定?看着?它,也不退缩,也不防守,眼睁睁的看着?它咬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龙龙停顿在了他跟前?,与他四?目交接,许久,缩回了嘴里的獠牙,嘿嘿一笑:“吓唬你的。”
“嗯。”张延卿应了一个字,解开了自己的发带,捏起了它的小手,用发带缠住了它被剑深深割出来的伤口。
他这般不防备它,使得某条龙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光暗暗闪烁,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饿了么?”张延卿忽然问。
“嗯……”它软软应了。
“马车上有小食。”他把它抱了起来,往马车上走了去,里边果然放着它最爱吃的一些糕点和大面饼子。
它乖乖坐在马车里啃面饼子,张延卿则在一旁烧符水给沈冬蓝喝,想从而压制他体内的尸毒。
尸毒扩散得快,离三神村还有一夜路程,得克制沈冬蓝体内的尸毒。但目前能压制尸毒的只有符水。
效果不怎么强力。
效果好的,还有立杆见效的龙血。
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心疼……
然而,某个团子却不知他的一番苦心,撩起袖子就道:“卿卿……我可以在献一些血给师兄的。我的血要比你?符水的效果要好一些。师兄多喝几次……说不定?就好了。”
“喝水么?”张延卿递过去一个水壶。
这个话题转移得明显。
“……”龙龙征在了马车里。
张延卿似笑了,伸出手替它抹掉了嘴角的饼渣子:“吃这么急做什么……没人跟你?抢。”
手被无情的打了开?,不知怎么了,龙龙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
张延卿有些疑惑,就见它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瞪着自己:“……你以前怎么不对我这般好?”
“……”
“你?是不是……怕我杀了你??”它问得小心翼翼。
张延卿还是没答话。
“你?说啊……”它颤着声音质问他,见他依旧没什么反应,便气愤的打翻了眼前的糕点盒,跳下了马车。
“……”张延卿在发征,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许久才回过神,将那支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默默的拾捡着被它打翻的食物。
不过一会,它又红着眼睛回来了,摁住了他拾捡糕点的手,委屈至极地低下头:“对不起……”
气氛沉默片刻。
张延卿抬起头,递了一块糕点给它。
它眨了眨通红的眼睛,张开?了嘴,小心翼翼的,几次欲咬下那块糕点,但是每次要碰到时又缩了回来。
最后,索性不吃了,低低一句:“我不饿。”
它又走了。
“……”那支纤长刻薄的手收了回来,张延卿垂着?深邃的眉眼,盯着微微泛白的指尖一阵阵失落。
*
另一辆马车内,沈冬蓝醒了,暴躁的在车里扭动;缚小司用一根绳子把他绑了起来,导致他不能行动,只能不停的低吼。
“冬蓝你?冷静点。”缚小司想伸手安抚他,可是他却要张嘴咬他。
现在的沈冬蓝已经不认人了,完全失了理智。
“不要碰他。”龙龙来了,爬上了马车,跟一头羊似的,撞到了缚小司的怀里,软绵绵融化:“他中了尸毒,会传染的。”
龙龙突然粘着?他,缚小司有点惊讶。
他伸手也环住了它,轻轻问:“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好?”顿了顿,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儿,调侃道:“原来我们龙龙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唔……”它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蹭了蹭,鼻尖却突然涌进一股异香。
它一愣,嗅了嗅,问:“师兄兄……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缚小司闻了闻自己的手,奇怪道:“有么?”
它点头:“有。”
“啊!记起来了!”缚小司垂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香囊,道:“这是冬蓝前?几日在街上买的,我瞧着挺好,便从他手里夺过来了。”
“香囊?”龙龙香囊拿在手中,放在鼻尖闻了闻,从一众混合的香料里闻到了一味令它反感?的味道。
它也直言不讳了:“这味道……我不喜欢……好臭。”
“嗯?有么?”缚小司也闻了闻,奇怪道:“没有啊……臭么?我怎么闻着还挺香的?你?是不是鼻子出问题了?”
马车往下沉了一下。
张延卿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奶团子一怔,立马收住了声音,把脸埋在了缚小司怀里,不去看他。
张延卿看了它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忧郁,那抹忧郁很淡,在他常年刻板的脸上很难显露得明显。
他将手里的符水碗递给缚小司,淡淡道:“把水喂给冬蓝喝了。”
“好的师尊。”缚小司接过了碗。
“今夜不要与他一同入眠了,免得被他咬了。”
“好的。”
张延卿的目光黏在他怀里怄气的奶团子身上,许久,才低下眉眼,出去了。
两人居然不说话,龙龙也不缠着?张延卿。缚小司有些惊讶,便道:“龙龙你?不跟师尊去睡觉么?”
“……”没说话。
“是不是吵架了?”缚小司无奈地笑了笑:“你?个小家伙真?是命好。师尊什么都能忍让着你?,也就你能跟师尊吵架了。”
“他欠我的。”简洁一句,语气里却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
夜深。
少年们沉稳稳的睡着了。
张延卿坐在篝火旁难以入眠。
【师兄……听闻你下山了……长苏真的好想好想你。师兄等我……长苏……一定?会带着大礼前?来迎接你。】
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张延卿头疼。
黑夜里,青年抓着?一只被折了双翅,血淋淋的死鸽子走了过来。一声不吭,用木棍串着鸽子烤了。
张延卿抬眼,见到那俊美的青年,眸子忍不住闪了闪。
青年走了过来。
他有些不自在的把捏在指尖的信,放在了篝火上方,正准备把它烧了,然而,却被一只袭来的手快速劫了走。
青年看了一眼信,紧紧握拳,把信攥在了手心里,用力的把它捏成了一手粉沫,:“你?知道,我想杀了他的。”
他的声音很沉,夹杂着?丝丝怒意。
“嗯。”张延卿应了一声。
青年缓缓抬眼,阴沉的看着?他:“怎么?你?舍不得?”
“……”没说话。
“也对。”他翻转着?树杈上的烤鸽子,幽幽道:“他伤害你?弟子你?都能忍……还有什么不能忍的……知道他要杀我,你?也只是把他驱逐蜀山了……说到底……你在乎他?”
“我是个正常人。”张延卿终于开了口。
“正常……”青年用烤鸽子指着?他,嘴角不屑一勾,道:“你?与我……对着?天,对着地,对着万物生灵成了亲。你?现在说你?是个正常……你觉得……有谁会信?”
“……”他又沉默了。
越是沉默,越惹得青年有火:“你?不是在乎他么?我现在就去把他从阴沟里揪出来,砍了他的四?肢,割了他的舌头,再把他的肠子扯出来给你?看。”
他一番话说得极狠,丝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就是真真?的想弄死秦长苏而已。
张延卿对此,还是没反应,只是伸出手夺走了他烤好的鸽子,张开?嘴毫不客气的品尝了起来。
烤鸽子被夺走了,青年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一下变得惊慌失措。他赶忙凑了过去,蹲在他跟前?,委屈巴巴的:“师尊你?给我留点……”
张延卿叹了一口气,将咬了一小口的鸽子递还给了他,终于肯抬起眼睛去看他。
那双清冷冷的眼眸印着跳动的火焰,他似想通了什么,淡淡道:“我……没有心。”
“……”
他张了张口:“体会不到人间情爱。”
“……”龙龙愣在他眼前。
他伸出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用拇指轻柔的摩擦着他的嘴角,低低道:“但我有你?的……完完整整一颗,是你给我的。我也说过……你想拿便拿走,我无半分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