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话的费鸣,瞬间感到头痛欲裂,他忽视了时间对三维世界所产生的不确定影响,那些平行世界就诞生于每一个时间节点的分岔路口。
自己满心欢喜地认为消除地球坐标,给这道可口菜肴里添些不恰当的调味料,永恒歌颂者就不会继续下口品尝。
那些大功告成的画面存在于平行宇宙,并非他身处的主世界。
“责任都在我,都是我的错……暴雪覆盖坐标后,我就没想过因果、轮回……会变本加厉地将事情推向另一个极端……”
费鸣的痛苦影响到了周围的空间,简明站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一股有形的实质怨念,脱离费鸣扩散开来。
他主动将自己封锁在这里,消磨永恒歌颂者的力量,好让自己能够以正常模样出现在三维生命的眼中。
这种行为被群体视作进化失败的标志,进化之路坎坷难行,没到最后一步跨过门槛,再光鲜亮丽的前奏也没用。
掺杂主观情绪的判断,往往会出现致命的漏洞,费鸣如此,高高在上的永恒歌颂者亦是如此。
简明没有出言安慰,此时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当做别样的讽刺,一个来自远古时期的人类,历经重重磨难得到进化的机会并且成功进化,这是何等的幸运?
他的心高气傲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在一件件大小事情堆叠之下慢慢积累,形成了如今的费鸣。
一个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矛盾集合体,简明看到他纠结、痛苦、难以自拔的复杂情绪,拥挤在他丰富的肢体动作里,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乃至更长时间,费鸣擦擦眼泪,就像没事人一样直起腰杆,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
脸颊两侧的泪痕清晰可见,眼泪之上温暖的笑容,是撼动心灵的重锤,在简明眼中迅速扩大,而后重重砸落。
“你没事了?”
简明憋了十几秒钟,开口发出一个无足轻重的问询,四个字包含了他太多情绪。
“没事,现在我的状态是无数岁月里最好的一次,但你这么发问,很难让人感到有些沮丧。”
“如果我陪着你大哭一场,那才是有问题吧?事情还没弄清楚,卸掉心理防备是很不明智的。”
“你很冷静,但也会因此失去许多乐趣,城市的第三层是我一直生活的地方,我已经记不清楚多少年没有来过客人了。”
通往第三层的楼梯,位于二层空间边缘,不被三维生命所察觉的黑暗区域,费鸣将其藏得很好,明明就在街道尽头,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们却对此熟视无睹。
费鸣靠近时,黑暗自动消散,露出宽敞的地下阶梯。
城市每一层的规模大不相同,建筑物形态各异,从中不难看出时间的跨度。
“对我一手创造的城市很感兴趣?别着急,如果你继续沿着此道钻研下去,很快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城市。”
费鸣发现简明走下楼梯的过程中,对楼梯两旁渐变的壁画很感兴趣,便耐心讲解起城市的建造历史。
这座城市与他的思想完善息息相关,智慧生命的思维,总是会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数以亿计的相似个体,为何能活出花样繁多的生活,这要多亏意识体与现实世界的羁绊。
楼梯附近的壁画,更像走马观花的幻灯片,一张张随着视野发生变化的画面,是城市自建立之初,到最后衰亡的全过程。
作为全程观看的幕后者,费鸣颇有些感慨,没等简明做出回答,他自顾自开始了漫长的回忆。
“故事的开始,一般都要从下雪的冬季开始,我突发奇想,想要建造一座属于我自己的城市,那时还没有逐日科技公司,只有一群对神明盲目相信的可怜人。”
在元宇宙空间建造城市,难度要比主世界小上许多,只需足够的算力和时间,城市的建筑物便会凭空拔地而起。
一层紧接着一层,在最繁华的时期,这座城市跟地狱没什么区别。
再往下的空间难以开辟,连四维生命都没有办法拓展更深层的区域,元宇宙空间不是无限延伸的,它有着独属于它自己的规则。
“刚开始看到城市规模时,会给人以误导,但这些层次分明的街道,不正是人的大脑?”简明若有所思地说道。
费鸣惊呼一声,显然简明所说的是正确答案。
“起初在构思城市模型时,我就打算模拟神经思考方式,生活在城区的居民,就是不同的电讯号,他们共同做出的决定,最终会导致城市的兴衰,所以我得出一个很惊人的实验结论。”
话说到嘴边停住,简明一皱眉,故事讲到关键时刻,怎能闭口不谈?
“结论是城市毁灭的同时,还给两个文明带来无尽灾难?”
“事实如你所见,的确是毁得一干二净,但实验多少次都难以得出的结论,被我凑巧一次成功了,可喜可贺。”
说话间两人走到楼梯尽头,推开了那扇透着冷气的青铜大门。
门后的灯光明亮,各种人类雕像陈列其中,猛然看去让人毛骨悚然。
“元宇宙空间建造城市,是文明群体必须经历的一个发展过程,毁灭的根源在于过度贪婪,当思考过程宣告终止后,单纯的躯壳会随之走向死亡,意识与肉体的关系与之相仿,我们不能单一选择其中一样。”
“以意识体存在,抛弃躯壳离开城市远走他乡,不也一样可以存活?”
“贪婪,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以进化,绝不会选择更低级的生命存在方式,熔炉产生的废料无法清除,暴雪降临世间,居民们进行了最后的疯狂消耗能源,然后被寒冷的雪花淹没。”
绿惑星人舍不得熔炉几乎万能的能源提供方式,地球人则一心想要追求先进的科技,两个文明在贪婪方面不谋而合,尽管知道这些无法被自己掌控,但仍然执意要搏上一搏。
“现在你还想去救他们吗?即便躲过此劫,他们还会重蹈覆辙。”费鸣打了个响指,所有的雕像走下圆形台面,自由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