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19

夏季是英国最好的季节,在谭雅这里,这话不容反驳——当然,前提得建立在,你的住所一定要有空调,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租房的时候,谭雅坚定要求的一点。

事实证明,随着年年的全球气温升高,这点是非常明智的。

在舒适的温度里睡到自然醒,再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事情了。然而等谭雅看了眼时间,惬意顿时烟消云散,她一股脑从床上爬了起来,掀开被子就下床去。

再不出门,姜煜就又要来敲她的门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她对着镜子刷牙,心想,明明这是她长久居住的地方,现在倒好,姜煜一来,她反而要躲出去了,这算是什么道理啊。

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她还是收拾了一番,出门去。

这阵子都是难得的晴天,外出沐浴阳光的人不少,尽管是正午的日光,这要是在国内的话,这个时候,大家只会躲在阴凉的地方,就算是迫不得已要出门,那也是防晒霜、墨镜、遮阳伞,层层防护,哪像这些个外国人,顶多抹上防晒霜,再扣上墨镜,就这么大喇喇地曝晒在了阳光下。

谭雅没打遮阳伞,但也不想被曝晒在阳光下,她尽量挑选有着花荫的地方走,仿佛只要被太阳照到,她就会像吸血鬼一样,瞬间化为灰烬。

虽然前往图书馆的路十分艰难,但她做到了!只是临近傍晚的时候,她收到一条陌生的信息——在这个微信占主流的年代,她往往只会在生日的那天,收到各个商家发来的祝贺信息。

信息上写着:抱歉啊,一觉就睡到了现在,今天中午没能来给你做饭了。

谭雅盯着那条信息看了两秒钟后,毫不犹豫地,就给删除了。

最好他能够天天都像这样睡过头。

在外面吃了顿快乐的晚餐,谭雅拎着盒冰淇淋,满心愉悦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谭雅就起来了,这次倒不是因为要躲姜煜,她得去上课。是的,虽然考试是考完了,但还有一些课程没有结束,就比如,她选修的这门“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不是很好,天灰蒙蒙的,天气预报显示,今天是阴天,无降水的可能性。尽管如此,谭雅还是习惯性地,在包里放了把伞。

原本心情还尚可的谭雅,在出了公寓楼后,心情瞬间就跟这天空一样,晴转阴。

她盯着马路对面的姜煜,对方穿着件白色的卫衣,帽子依旧拉起戴在了头上,运动裤,运动鞋,手腕上还戴着吸汗带,完全一副运动男孩的打扮。

“你这是干嘛?”谭雅忍不住问。

左右看看没有车经过,姜煜迅速地就跑了过来,向她展示着自己的新形象:“跑步呀,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不错,”谭雅赶紧点着头,又催促了他,“那你赶紧去跑吧。”

姜煜不为所动,依旧站在了原地,笑眯眯看了谭雅:“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他问。

这次不用再找借口了,谭雅轻轻松松就道出了事实:“去上课呀。”

“上课?”姜煜愣了下,“可是,你不是都考完试了吗?”在他的印象中,但凡是考完试的日子,那之后都是愉快的假期时光。

谭雅点着头,微微地笑:“考试是考完了,但学习是永无止尽的。”

分明是很正经的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姜煜的笑点,他哈哈笑着,一拍双手,说:“那好,我就陪你先去学校吧。”

“这就不用了吧。”谭雅干笑着,“你不是要去跑步的吗,还是上前去吧。”

“没关系的,”姜煜笑得比天气爽朗,“现在走走也好,毕竟我是从酒店跑着过来的,现在,”他歪着头想了想,“算是中途休息吧。”他说。

从酒店跑过来的……谭雅想起他曾经说过,从酒店到她这里,开车也要二十分钟,那跑步……

“年轻人就是好啊,”她感慨着,“真是精力旺盛。”

毫无防备地,姜煜突然就红了脸。他抿了抿嘴,像是在极力忍住笑意。

谭雅奇奇怪怪地看了他,这人怎么突然就这样腼腆起来了?

“啊,糟了,我要来不及了。”谭雅看了眼手机,不打算再与他多嘴下去,转身就走上了前往学校的那条路。

姜煜自然是要跟着她的了。

“姐姐大人今天要上的什么课哇?”既然是要一起走,那不说话,总觉得怪尴尬的,姜煜就主动承担起了话题制造者一职。

谭雅淡淡地回他:“跟死亡有关的课程。”

“死亡?”大概是想不到,她会跟“死亡”这个词搭配在一起,姜煜一时有点接不上话。

谭雅绕过前面那一枝垂下的凌霄花,视线稍稍后移,落在男生身上:“怕了?”

“怕。”姜煜很是大方地就承认了,“虽然知道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但我还是挺怕的。”

他没有拍着胸脯跟她说“不怕”,这让谭雅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了。

“怕是正常的,”她的视线又回去前方的道路上,路边一丛蓝鸢尾开得正盛,“我也怕,从小就怕,所以当得知有这么一门选修课的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对死亡有了更多的一些了解,会不会就不那么怕了呢?所以才报了这门课。”

“那么现在呢?”姜煜笑问,“现在还怕吗?”

谭雅再度看了他,一眨眼,说:“更怕了、”

没能料到会是这个下场,姜煜哈哈就笑出了声。

“那这门课不是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吗?”他甚至都快要笑出眼泪来了,手指摁了摁眼角,“那你还去上?”

谭雅自己也笑了:“嗯,总得有始有终吧,”她说,“还有学分。”

原来是为了学分。姜煜实在是笑得不行了,对她竖了大拇指:“您行,您可以的。”

“你呢?”谭雅问他,“你这个年纪的同龄人,应该也还都在读书吧,这个时候,也该是忙着期末考试了。”

“嗯。”姜煜点了点头,“我是特殊情况,系里同意让我延期考试。等我拍完了戏,就直接飞回学校做卷子。”他笑着一张手,向谭雅说,“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很惨了?”

谭雅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自己选的。”

姜煜笑着:“喂喂喂,别这样嘛,友好一点。”

谭雅懒得再搭理他。

走近学校,路上行人多了起来,有跟谭雅一样,行色匆匆一看就是要去上课的,也有成群结队的旅游团,开始了一天的观光。

观光团里有十来岁的少年,眼神中满是对这间学府的向往和憧憬,谭雅难免要感慨,想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正一边在片场背台词,一边还要焦虑家庭作业没写完。

她经历过很多同龄人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但同样的,也失去过很多。

“你为什么要进这个圈子?”她问姜煜。

姜煜笑着,说:“我以前也没想过,自己会去演戏,要不是同学非要我陪着他去试戏,他落选,我却被面试官意外看上,我现在,应该也还在头疼期末考试吧。”

跟他之前在综艺上说的话,没什么两样。

“打算一直在这一行做下去吗?”谭雅又问。

“这个嘛,”姜煜抱了胳膊,“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想过,反正现在还做得挺开心的。”

“也是,”谭雅也觉得自己的这些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还年轻,又正当红,没必要考虑太多,抓紧时间享受才是正经。”

姜煜想了想,说:“也是,也不是。”

“怎么说?”

“拍戏成名受欢迎,我当然是高兴的,但我也知道,流量当道,能红的也就那么长时间,快餐文化盛行的当代,今天还红的是我,明天就可能是另一个。我要是想在这一行长久地做下去,非科班出身已是缺点,那背后,我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去下功夫。”

他能说出这番话,倒是结结实实叫谭雅意外了一回。一直以来,都当他是个嘻嘻哈哈的咋呼小伙子,没想到,年纪虽轻,想得倒不少。

谭雅笑了下,安慰他说:“非科班出身也不一定就是缺点,女演员我就不说了,你看你的前辈陈格,他也不是表演专业出来的,照样拿了影帝。这说明什么,你们能被导演看上,就说明你们身上有别人没有的灵气。演员这碗饭,漂亮脸蛋容易寻得,可身上自带故事的气质,就难了。”

可能是他说得有点深奥了,姜煜似懂非懂地点了头,表示受教。

“要不,”他灵机一动,“以后姐姐大人来给我做表演指导吧,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发誓!”他举起了右手。

谭雅可从没想过这对话会发展到这一步,她翻了白眼:“我可不敢当,你还是老老实实请个正儿八经的表演课老师吧。”

姜煜爽朗笑着,不知道是不是这校园内的学术氛围过于浓厚,他突然又问谭雅:“那我今天能不能跟你一起去上课?”

“你?”谭雅上下打量了他一回,顿了顿,方问,“你能听得懂吗?”

姜煜也想了想,然后笑着摇头:“应该不能。”

“……乖乖回去酒店里蹲着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