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发现,岸上还停放着一只小船。
有位老者正在念诵咒语,他身前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船帆。
能瞧见其头部两耳处有干涸的血迹,露在外面的皮肤呈鸡皮样,毛囊隆起,毛根竖立,竟是一具尸体。
“他在念往生咒。”白彻对钟浅灵低语道,“还是个略有修行的人,正为这死者超度。”
“哦...”钟浅灵用手掌顶住饿扁的肚子,无力地问:“那老者要念诵多久啊,我听他念得都不敢杀鱼了。”
“看他的发愿,要是一直念下去,也是极有可能。”白彻看了眼钟浅灵,表示无可奈何。
钟浅灵见此,对着白彻翻了个白眼,她很想用根渔线把这小子的嘴巴给缝起来。
白彻示意钟浅灵,跟着他往浅滩的另一边走去。
念诵声戛然而止,钟浅灵好奇的回头望去。
发现,老者的头低垂着,头顶出现一缕白烟,正往无边无际的海面上飘去。
“喂!喂...苏泽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那老者,”钟浅灵紧张的拉住白彻的手臂。
“他仙游去了。”白彻边走边道,又瞧了眼那缕白烟,竟在海面上徘徊起来。
海水开始上涨,波浪滚滚,似是在酝酿着巨大的浪潮。
“不对,他是在耗尽最后的念力,只为形成这巨浪。”说着,白彻已踏足海上,去追那缕急速漂游的白烟。
霎时,海上浮起一朵朵冰霜花,围堵住了白烟的去向。
白烟一散,显出老者的模样。此刻,他的魂魄极淡,随时要消散。
白彻踏在一朵冰霜花上,静静的看着老者。
老者仰天一叹,突然行礼拜向这冒出来的白衣少年,道:“没想到老夫临了,还能见到传闻中的仙者,谢天地垂怜。”
“我既显身,许会助你,有何心愿未了,且说来听听。”白彻淡声道。
“今日出海,瞀然瞧见有人浮在水上,我想要赶快救人,只是海浪浮沉,待我移船靠近,突然一个浪花打来,不见了人影。
正要放弃之时,那人又出现在船的旁边,我便伸一竹篙先点住人,再蹲下身用力,要将人拉上船。
谁知刚拖得一半,猛听‘刮’的一声,那人的身子不知为何扭转了一下,以致我拉住他的一只手臂断离了身体。
后来终是把人拖上了船,不料发现这人腹部淹胀,骨骼浮肿,悉知是溺水太久,返魂无望了。
自思本是救人,反把人家弄得尸残,残酷已极,此已大违自己百年修道力戒的本衷。
自念有生迄今没干过这等恶事,良心不安,唯有为他诵念往生咒,希望能令其往生净土。
只可惜未念满,便难抑自身执念,终是自绝气脉,引来潮汐将自己与这人的尸身一同葬人海底。只是,没想到...”老者道完,再次对白衣少年躬身一拜。
“你没料到此法极耗魂神,若非我以冰霜花为阵护住你的魂魄,只怕日升之时,你便魂飞魄散了。”白彻打了个手印,澎湃汹涌的海浪刹时化于无形。
“仙者,因果有道,于无心中犯伤残尸体之罪,来生亦要成点残废。”老者叹,“若因而累及亲眷,不如不去也。”
“人生诸苦皆因心起,心安处,无论风光无限还是跌落尘埃,都是月明风清的好日子。”白彻道:“此事已成你的心魔,看来你还需转渡一遭。本君既于你有缘,便会帮你了此心劫。”
在白衣少年仙者的叮咛下,冰霜花阵中的老者已然盘坐,三炷香后方可固守住魂魄不散,且能独过那奈何桥。
钟浅灵还在数着海上现出极好看的冰霜花,手上的竹笼忽被人提走,正要先踢后骂,见是苏泽吗,忙收敛失态的怒色,笑起来道:“你回来了。”
“嗯,你在这挺乖的,没乱跑,不错。”白彻点头。
“那可不,担心你回来寻不到我,况且浅滩上还有两具恐怖的...”钟浅灵不敢往下说,万一夜间有狂风暴雨袭来,自己肯定不论男女有别,一定会去抱紧苏泽的大腿,绝不松手。
“现在是你行善积德的时机了,”白彻拉住她的手腕,闪身到两具尸体旁,对她道:“我教你诵往生咒,听好了,过会你为他们念。三炷香后,我来看你。”
“什嘛!你让我自己面对这...那...那你去哪?为什么不带上我,我不要...”钟浅灵听到他的安排吓得快要喘不动气了。
“我当然是去给你准备奖励,”白彻提了提手上的竹笼,“等着,这些鱼,我全给你烤得香香的。”
钟浅灵已经没有吃鱼的心情了,不安地问:“万...万一有突发情况,你赶不过来呢?”
“你唤三声阿彻,我自会出现。”白彻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道。
“为什么要喊三声,很耽搁时间啊。”钟浅灵不解。
“这术法的名字就叫做三唤咒,所以要唤我三声,否则来不了,你可别哭鼻子。”白彻侧身示意她抓紧时间行动。
对上那波澜不惊的目光,钟浅灵暗暗唾骂,忍不住悄悄瞟着他腹诽:‘一会自称是苏泽,一会又让唤你阿彻,这人真是太不靠谱了。’
......
白彻走开后,钟浅灵看着冰霜花阵中那淡而涣散的人影,她心里是有些敬佩的,不能让如此善良的老者带着遗憾别世。
遂即抛却杂念,盘坐于旁,开始赤诚诵念,袅袅香烟如静设坛场,少女此时面容庄严肃静。
冰霜花阵中逐渐凝实的人影,感激地双手合掌。
一瞬间光芒四射,海的上空,惊现出一朵洁白的莲花,数息后才渐渐消失在天际。
一朵冰霜花忽然飞离远方,一去不返。
钟浅灵似有感应般睁开了眼睛,是阿彻施法送了那老者一程。
她拿出两张阿彻给的符箓,往浅滩后面的茂盛绿林走去,找了个顺眼的地方放好黄符,赶紧后撤。
‘轰轰’几声地裂震响~~~
前方深深下陷了两个大坑,就连旁边的几棵大树都连根歪倒。
钟浅灵走近一看,如果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话是爬不出来的,这符箓的威力真是太厉害了。
记得他说过叫地堃符,一定要向他多拿两张好收藏。